王厂长您这说的什么话，我且瞧瞧先……”
“嘿，有陆工你出手，指定是手到擒来。”
接过档案袋，陆一帆脚步顿住，站在院里迎着天空不断飘落的沙粒雪，便是匆匆翻看起了那沓厚厚的英文材料。
对他而言，翻看这等玩意儿，的确不存在什么难度。
好歹也是前世985名校双硕毕业，后来又是在一家专门给洋鬼子写方案代码的企业996社畜。
比这个更复杂的英文文档，哪天不是翻来查去的……
粗略先浏览过一遍。
文件的前半部分，一连好几页内容，果然是类似技术专利授权警告之类的国际声明材料。
可以理解成，类似后世网络泛滥的《绿尸寒》警告。
专门用来吓唬萌新的。
材料后半部分，则是一份，更为详尽一些的，机器零部件维修保养、使用周期，等等的售后服务相关补充内容，其中基本上是标注明确了，每处核心零部件的设计使用寿命，日常保养规范，标准使用流程等等。
这些内容，比之前的技术手册，还要实用化一些，更有用一些。
有意思了！
鬼佬这是卖了机器给国内。
结果上次，居然没能依照他们所预测那样，趁机收割到第一茬的技术服务费用，以为是韭菜田管理失策？？
所以，又给补发来这样的一套外文材料，一手大棒，一手胡萝卜……？？
“王厂长，你见过钓鱼佬打窝钓鱼吗？”
“啊？啥意思，陆工你意思是说，洋鬼子……把咱们红星农机厂，当鱼在钓……”
王厂长绝对是个见过世面的人物。
乍然一听陆一帆给的这个比喻，立马就猜到他要表达的意思了。
能听明白自然最好不过了。
其实等再过个三五年，国内实施全面经济改革政策之后，众多的国内企业将要面临的一个最无情现实，就是像现在的红星农机厂这种的，稍不留神，就被各路洋鬼子们挖坑算计到，被当成了韭菜，一茬又一茬的被收割。
偏是彼时国内大环境之下，这些统统却都要被美喻成，打开国门向外部学习的必要学费。
明明被洋鬼子耍所谓商业套路痛割韭菜。
偏就有一大堆吹鼓手应运而生，帮着洋鬼子洗脑美化这一切，让国人相信，付出学费都是应该的，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接下来的大半天时间里。
陆一帆帮着给厂里将这份外文资料给翻译成了中文。
没再跟王厂长说太多，有些话题，点到为止便足以。
该懂的，其实完全都能琢磨出来这些蹊跷事儿。
毕竟老话说的，太阳底下从无新鲜事，只要思想不滑坡，洋鬼子手段花招再是多，想割到韭菜，也没那么容易。
不要以为说是，这个年代的国企领导干部们，都是那什么，目光短浅没见识之辈。
恰恰相反，能稳稳坐在这个位置上的，绝大多数，无一不是才智过人，敢于斗争之辈。
别忘了。
这年代另一最大特色。
大家可都最爱喊的一句口号：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
像是王厂长他们这些企业领导们。
只要他们不乐意当韭菜。
洋鬼子的镰刀，还真就别想挥舞到跟前来。
所以，反向推论，往后数十年里，为什么会有洋鬼子镰刀到处狂舞，肯主动打配合的内鬼太多太多了呗。
彼时，一切向钱看，人生就要往厚了赚。
类似这般的‘致理名言’，渐渐成为全民认可的至高信仰。
上辈子，陆一帆听到过一句网络名梗：【你穷，只因为你赚到的钱太干净！】
虽然话有些太偏激了点。
毕竟世上的确还是有不少能够干干净净赚大钱的特例发生。
但对于普罗大众而言，却就有点，既现实，又残酷，一针见血戳破真相了。
话题有点扯远了。
送走了王厂长之后。
夜深人静，陆一帆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这些天里，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的心绪，又变得无能狂躁起来。
轰轰烈烈的大时代即将拉开帷幕。
如今也才只混了个秦西省理科状元郎的脆皮外壳。
以这样的一个脆皮外壳身份，过完春节后进了京城，真就能让自个儿在燕大、清大，两大京城名校的抢人之争里，仍然姿态超然，为所欲为。
甚至是在随后的三五年求学生涯里。
也能随心所欲，想怎么耍便怎么耍……
“成名，须趁早！”
咱一个普通农家子弟。
想不再轻易被人高高在上的施恩垂怜，视同玩物……
区区一个秦西省理科状元郎。
在富县本地，或许真能算个人物了。
可要进了京城。
怕不也只是一垅长势特别喜人的韭菜？
万一到时，被钟家打听着消息找上门，前妻又来求复合，扛得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