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你没有!”她咬着唇,握紧拳头,直接打断,“如果你把我当做朋友,你怎么会问也不问,想也不想,就觉得一切都是我的错?!又怎么会在知道我不希望你搬走的情况下,一意孤行地要搬走?!”
“我把你当做朋友,你却并不同样对我……你怎么能说,没有朋友一定是我的错?!”
陈流火的胸口像是被一座千斤巨石给牢牢地压住了,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无法回答。
这一刻,他突然开始动摇于自己方才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
或许,真的是他错了?
他定眸看向张安竹。
她压低了肩,手捧着脸,哭得泣不成声,指缝里都溢出水意。
像是个最无助的小女孩。
陈流火彻底地怔住。
以前,他总觉得她像是个带着面具的美丽假人,偶尔会生起想要窥视到面具之下真实的她的念头。
这一刻,他如愿以偿了。
但这样的局面是他完全没有预想到的,他一点儿也不开心。
甚至,有些内疚。
有些后悔。
他又想,如果他刚才没有说那些话,会不会就永远也无法知晓真实的她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而她的孤独和忧伤,永远都会是一个被她牢牢以面具守护住的秘密。
……但无论如何,被强行揭开外面的硬痂,露出里面还没痊愈的柔软伤口,她必然是受伤了。
“对不起。”陈流火轻声说。
“……我累了,”张安竹没有抬头,只是默默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门被关拢的同一瞬间,她哽咽的声音飘了出来,“你不是要走吗?去收拾你的东西吧,不要道些苍白的歉,没有意义。”
陈流火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内,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心口中传来某种不知来源的窒息般的钝痛,往后退了两步,直到小腿碰到了沙发,才颓然地坐了下去。
他闭上了眼,向后仰倒,靠在沙发上,脑袋也似乎失去了支撑的力量,落在上面。
好烦啊,为什么会这么烦……
该怎么办?
……
保持着这个姿势,陈流火坐了很久。
直到太阳已经过了正中,开始往下慢慢滑落。
陈流火站起身来,走到了客卧的门口。
他抬起手,敲了下门。
“开开门?”
等了几秒,毫无动静。
陈流火吸了口气,又敲了两下。
里面依旧没有回应。
“我和你说对不起,真心的。”顿了顿,陈流火说,“还有几句话……我能进来说吗?你不反对,我就进来了啊……”
等了几秒,没有声音。
陈流火拧动门把手,而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没有张安竹的身影,但床上的被子裹出了一个鼓鼓的人形。
陈流火莫名地有点想笑。
他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拍了一下那个人形。
也不知道拍到了哪儿,软软的。
里面立即传出了张安竹闷闷的声音:“别乱拍!”
“哦……”陈流火收回手。
过了几秒,他温声说,“你有几句话说得对,我不了解你和你父母的事情,也不知道你的过去,确实不应该指手画脚。”
张安竹闷不做声。
“但你有句话又说得不对,你说我没有把你当做朋友,是绝对的大错特错。”陈流火叹了口气,视线落在那团人形上,“就是因为把你当成朋友,我才希望你不要那么孤独,我希望你能多交几个朋友,我希望你能和你的父母和睦相处……如果不把你当成朋友,我为什么要在乎这些对我没好处的事情?你觉得呢?”
那个人形终于动了动。
几秒后,张安竹的脸从被子里钻了出来,脸上泪痕犹湿,眼睛哭得红红的,睫毛也湿哒哒的,被泪水粘在一块儿,变成一小绺一小绺的,愈发显得长了。
她满脸泪痕的样子就这样展示在他面前,让陈流火心更软了,但说该不该的,他好像反而愈发喜欢这样的她。
这样,真实的她。
张安竹低低地问,“既然把我当朋友,为什么要走?”
大概是哭久了,鼻子塞了,声音听起来瓮声瓮气的。
陈流火又叹了口气:“要搬走也不一定就是不把你当朋友,这两者没有必然联系。”
“那到底为什么要搬走?”她刨根问底。
“……我只是更喜欢一个人。”陈流火说,“叔本华主张,内心丰富的人不需要任何外在的东西,他们更喜欢独处,因为只有当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他才可以完全成为自己,那才是真正的自由……”
“叔本华那个老头子放个屁,你可能也觉得是香的。”张安竹吸了吸鼻子,小声吐槽。
陈流火:“……”
“不过,有一点你说得很对,我真的挺孤独的……”她又轻声说了句,掀起湿漉漉的睫毛,目光恳切地看着他,“既然把我当做朋友,能不能暂时留在这里?在分手之前,陪着我……”
陈流火一声不吭地看了她好半天,突然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