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六孙慧慧被她妈放出来了，一大早就跑到了集体户，可一看见徐馨，满肚子的委屈全都憋了回去。 徐馨只是跟孙慧慧打了个招呼，就再次把头埋进了书本里。 李沐领着一脸幽怨的孙慧慧往牲口棚走，看样子孙慧慧要是不跟李沐说说，都能憋出病来。 果然一离开集体户，孙慧慧就气愤地数落起爹妈来，什么包办婚姻是封建遗毒，他爹就是现代版刘彦贵（戏曲刘巧儿里的刘父），为了钱卖女儿，他要去公社告他爹妈，就要当现代的刘巧儿。 李沐咧着嘴也不知道咋劝，人家姑娘这么生气都是为了他，可他却没有赵振华（刘巧儿里的劳模）的觉悟，因为他现在一穷二白，还不如赵振华呢。 孙慧慧说了半天李沐也不吭声，气得一脚踢在了他腿上。 “你是木头吗？不会安慰人？我受了这么大委屈你咋不去我家救我？” 李沐尴尬地笑了笑：“慧慧，我知道你爹妈逼着你相亲不对，可我以啥名义去救你啊？你爹妈的态度很明确了，说我配不上你，我总不能舔着脸硬往上冲吧？” 孙慧慧站住脚，气呼呼地看着李沐，转身就跑，边跑边抹眼泪，李沐喊了几声人也没站下，他呆呆地看着孙慧慧跑远，第一次感到这么无助。 孙慧慧就是想听他说点好话，至于两人以后的结局，估计她根本就没往那方面想，没想到李沐真就是根木头，连句哄人的话都没说。 转身往集体户走，李沐感觉自己就像走在人生的岔路口，一面是火热的爱情，一面是全新的生活。 爱情路上荆棘遍布，不仅是因为自己穷，女方父母还坚决反对，而另一条原本看不到希望的路，现在却亮起了阳光。 李沐叹了口气，无精打采地进屋，没想到徐馨却喊了他一声。 徐馨一本正经地坐在椅子上，严肃地看着他。 “李沐你如实交代，跟孙慧慧是不是有啥事儿？” 李沐吓了一跳：“有啥事儿？我俩能有啥事儿啊？你可别听老乡瞎说。” 徐馨哼了一声：“无风不起浪，你以为我看不明白？孙慧慧喜欢你集体户的人都知道，我是想问你俩有没有干过啥出格的事。” 李沐立刻把手举了起来：“这可得说清楚，我跟孙慧慧只是拉过手，啥都没干过。” “拉手倒是不算啥，咱俩还拉过呢，要是没干啥出格的事儿，你就能解释清楚。” 李沐一愣：“徐司令你叨咕啥呢？啥解释不解释的？” “我们统计资料时有那么一条，知青有没跟当地的人谈恋爱发生关系。 因为别的地区出过这样的问题，知青把农村的对象抛弃返城后，人家姑娘挺着肚子去政府闹事，造成了极坏的影响。 你老跟孙慧慧腻在一起，我就怕你干啥见不得人的事，把自己前程给毁了。” 李沐脑袋嗡嗡的，心说还好自己能把握住，多少次都差点失控。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也不是那么不负责任的人，真要是跟孙慧慧干了啥，自己也不可能把她丢下跑了。 一看李沐不承认，徐馨再次低下头看书，不理李沐了。 从公社回来到现在，李沐都没能忘记供销社里的一幕，那些破衣烂衫的老农，看着电视机时赤裸裸的羡慕和渴望。 从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下定决心走出这大山，把自己融进改革开放的大潮中，即使无法获得巨大成功，也要做个弄潮儿，绝不能让自己和后代缺衣少食，眼巴巴地看着别人享受生活。 至于跟孙慧慧的感情他也说不清楚，是像兄妹一样的亲情？还是像文学作品里的那种挚爱。 在他的理解中，两个人有心灵的碰撞才会擦出火花，比如金旭就很懂自己，而慧慧更像大姐，虽然比自己还小好几岁。 原本李沐的想法是自己先回城就业，慧慧可以在大砬子等他，等他大学毕业再把慧慧接城里去。 但他看慧慧父母的意思，根本不可能让慧慧等自己，估计自己前脚走后脚就得逼着她嫁人。 明知道爱情不会有结果，李沐也只能选择高考了。 他想等过完节给魏翔写封信，让他去新华书店看看，有没有最新的高中课本，他要最后再冲刺一下，为自己更为了家人。 李冰和赵晓宇初七回来了，她俩的父母也都平反了，估计很快就能返城，所以俩人看着情绪都很好。 李冰的父亲是吉春建委的领导，特意帮着打听了一下李沐父亲的事儿，据干校的同志说，有关部门已经去干校做了调查，应该很快有结果了。 李沐乐得一把抱住了李冰，徐馨连忙把他拉开，弄得李冰满脸通红。 李沐一面赔礼道歉一面抹眼泪，这个消息他盼了六年。 中午李沐去供销社买了些细菜，认真给三个女生做了顿饭，四个人喝得东倒西歪，不过这次可不是唱赞歌念语录，而是改成了唱流行歌曲。 李沐回到自己的小屋，半醒半醉地眯着眼，头顶昏黄的灯光里，他像是又回到了繁荣胡同。 徐馨三人回来改变都很大，徐馨烫了头，而李冰和赵晓宇的衣着变化更大，颜色鲜艳的针织毛衣，喇叭裤蛤蟆镜，甚至还化了妆，与之前朴素的女知青判若两人。 “李沐你回去看看就知道了，现在的吉春变化极大，街上的年轻人穿着时髦得很，根本没多少人喜欢一身草绿了。 我爸妈补发了工资，我第一件事就是去三商店买了新衣服，从里换到外，我要把这些年失去的，都补回来。” 李冰拿着小镜子照来照去，扑了粉的脸看着白皙而又健康。 “别臭美了，赶紧把洗衣裳换了吧，这是农村，你穿这样给谁看啊？” 李冰瞪了徐馨一眼，噘着嘴换衣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