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是一个巨大的变化。曾经她都不愿意去努力,生怕闪了自己的小腰。
女人在没有抛出一片心之前,替自己设想种种,种种皆是万般理由。可女人一旦认准了你,用张爱玲的话说,再骄傲的女人也可以低到尘埃里。什么地位、什么名份,都可以忽略不计,只要能和他在一起。
玲珑常常想,幸好这是古代,幸好这是一个三妻四妾横行的年代,否则,自己便是一个妥妥的小三插足,不知要被多少人鄙视。
“草原之后,奴婢与信王只见过一次,且还是有王妃在场,不曾说过一句话。”玲珑自认,虽然内心认定了肖珞,却未在行为上逾矩。
“真心何需多言。珞叔叔很认真,他去求了皇上和皇后……”这是玲珑第二次听到旁人说,肖珞去找过帝后,第一次是张妈妈,可见,确有其事。
青郡主继续道:“皇上说,既看中了你,一顶小轿抬回信王府便是。可珞叔叔却另有想法,说道既要让你进府,必是明媒正娶的侧王妃。皇上与皇后当然不可能立即应允,便说要商议之后再定。”
玲珑心中开始隐隐作痛:肖珞从来没有忘记承诺,即使现在已经给不了她一个完整的信王,也要给她一个明媒正娶的身份。
“可是,没等到皇上和皇后商议出结果,信王府就出事了。”青郡主怜悯地望了一眼玲珑,“珞叔叔那天回到府中,迎接他的是割腕自尽的信王妃。”
“啊!”玲珑一声轻呼,明知道景妙言并没有就此香消玉殒,依然是震惊不已。
青郡主没有继续描述信王府那场激烈的反抗,牵着玲珑的手却愈加用力。“女人有着天生的直觉,王妃对珞叔叔说,谁都可以当侧王妃,唯独不能是寇玲珑,否则,寇玲珑进门的那一天,便是世子失去母亲的那一天。”
玲珑再也不能更明白了。景妙言果然是个聪明绝顶的女人,她知道危险在哪里,可惜,她太爱肖珞,爱到让她宁愿放下一切尊严去阻止这一切。玲珑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去指责她,在爱情面前,任何卑微的手段都可以被原谅。
但,只是卑微,不是卑鄙。景妙言绝不卑鄙,她只是爱得卑微。
“郡主,我明白了。放心吧,我不会怨恨王爷。若说有怨恨,我本该怨恨自己。王妃对王爷的感情,我自愧不如。请郡主转告王爷,前情刻骨铭心,往后彼此相宽。玲珑一切安好,勿再挂念。”说出这番平静的话,需要多少努力的克制来打底。玲珑在长久的思念中,早就学会了压抑情感,眼泪这种东西,是在夜深人静时,留给自己一个人的。
“玲珑,老天不会薄待于你。日后若有难处,只管开口,我肖沛青只要办得到,必全力以赴。”青郡主的热情终于又回来了,她紧紧握着玲珑的手,激动地向她表白。
且不管有几分是此情此景赋予的一时冲动,后面的一段话却是完完全全说到了玲珑的心上。
青郡主道:“你当得起一份完整的爱,一个完完全全属于你一个人的男人。”
为了这句话,玲珑觉得自己既欣慰又悲壮。自己当然想要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人,可是,在大齐这样的时代,又怎敢去奢望?
“谢谢郡主,玲珑从不将爱情当作自己人生的全部,从今往后,便是心如止水,自信亦能活得充实自得。”
望着强忍泪水的玲珑,青郡主觉得自己再说下去简直就是残忍了。“好姑娘,你不仅不该是这大齐皇宫的人,你甚至不该是大齐的人。”这是她临走前的最后一句感叹。
正是这句感叹,让玲珑震惊,然后辗转反侧地思考了好多天。不该是大齐的人,青郡主难道知道大齐之外的人又是什么样子?就算她曾经奔赴沙场,那还是在大齐的领土之上啊。
莫非……玲珑不敢想。莫非,她是自己的同类?
唉,这可真难说,离家出走、主动求爱、努力争取自己的幸福,这一切,多么像是敢爱敢恨的现代人!
但在当时,在青郡主告别的那一刻,她来不及想这么多,因为瑞雪公主已经找过来了,远远地,看到她就咯咯地笑开了:“你藏得不认真,怎么就站这儿呢?罚你再藏一次好不好?”
玲珑却无心再与她玩游戏,和颜悦色地哄了几句,假称自己还有事要去一趟宫侍局。杜妈妈见瑞雪玩得满头大汗,也担心她着凉,与奶娘双管齐下,将瑞雪哄回了福熙宫。
哪儿有什么事非要去宫侍局不可呢?玲珑只要是找个地方静一静,好好地消化一下刚刚青郡主的话。
沿着游廊,往前不知走了多远,却见春露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匆匆地往前走。
玲珑一时忘记了自己的悲伤,叫住春露。春露一见她,立刻见到救星般,抓住了玲珑的双臂:“玲珑,有没有见着我们娘娘?”
“没有啊。”玲珑心中奇怪,袁美人生完孩子不多日,尚在坐月子,如何会出宫去呢?“袁美人不是在坐月子吗?”她问。
“唉,她还坐个什么月子,一天都没有消停过,从生孩子之前就开始了,不知染了什么怪病。今天一直闹着要出门去找小皇子,说小皇子被人带走了。我与夏菡不过是离开了片刻,就不见娘娘的人影了。”
这分明是魔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