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良人,你且在原处说吧,淳容华身子重,且让她在一边歇着。本宫是不让她来的,是她非要来看望你。”皇后担心丘良人伤害莫瑶,刻意要拉开她们的距离。
“淳容华?”丘良人初有点摸不着头脑,随后反应过来,对莫瑶笑了笑,“我在这儿呆得太久,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所以竟不知道姐姐晋了位分。恭喜姐姐。”
表情有点凄凉,有点哀伤,复杂难辨。
“丘妹妹,我知你有一肚子委屈,今日都可对皇后娘娘说。”
丘良人却摇了摇头:“那些冤在我身上的事,我已不生那些指望去挣脱。皇后娘娘、莫姐姐,你们看看我这样子,还想在这宫里有什么出路不成?”
皇后看着她受伤的脸庞,也颇有不解:“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封门没多久,有天晚上在廊下走着,被屋檐上掉下的瓦片砸的。”
“这么巧?便是砸的,怎么会有这么深的疤痕,御医院没有遣人来医治?”
丘良人凄惨地一笑,带着浓浓的对世间的嘲讽:“是太巧了,人家的瓦片都是从上面掉下来的,偏偏这一片是斜着飞过来的。当时被砸得鲜血直流,我喊守门的太监与宫人帮我看个究竟,可他们说,就是屋檐上掉了个瓦片而已,嫌我大惊小怪。从此以后,我这脸就是屋檐上掉下的瓦片砸的了。”
皇后神色严峻,似乎在想着什么。莫瑶开口道:“玲珑之前也受过伤,储御医给治的,一点疤痕都没留,皇后娘娘,能不能让储御医也给丘妹妹医治医治?”
皇后刚要点头,丘良人却摇头了:“不用了,莫姐姐。谢谢你的好意。宫人不肯替我去叫御医,拖延了时间,所以才成了这副模样,倒不是御医没有尽力。”
“锦画堂的宫人竟如此嚣张?便是封了门,你也还是嫔妃,又不是庶人。”皇后皱眉,对张妈妈道,“去把宫人拿来,好生教训。”
丘良人一听,这要抓错人啊,赶紧阻止:“皇后娘娘不要啊!”
张妈妈刚要应声走人,听到这一声,又停下了,皇后也奇怪地看着她,心想,我替你出气,难道不好么?
“多亏了莫姐姐。上次她叫玲珑来看望我,玲珑见那宫人太不像话,已经拜托宫侍局给我换了一位宫人。如今这位宫人待我十分好,再不教我受苦的。”
皇后赞许地看了看莫瑶:“嗯,淳容华如今也渐会处事了。”又对张妈妈道,“你记下了,之前锦画堂那位宫人是谁,不管去了哪里,也不管是仗着谁的胆子,找出来狠狠教训,教她再也作不了恶为止。”
丘良人胸中恶气尽出,连声唤着“皇后娘娘英明。”
皇后却不为所动,又道:“既已不再受苦,为何又一定要见淳容华?”
自从见到丘良人,皇后便知她再无被皇上宠幸的可能,所以刚刚已在内心拿定主意:虽说她自称有冤情,可是一个不可能再被皇上所用的闲人,有没有冤情真的不重要了,后宫的冤情可以拉好几车,哪有时间一一昭雪。所以在后宫不缺衣少食地好生休养着,也算对得起她了。
可是丘良人却缓缓地直起身子,一改方才躬曲的姿态,站得端正挺拔。众人这才注意到,丘良人的体态似乎有些异样,初时都注意她可怖的脸,忽略了这些变化。
时已近初夏,宫里的娇娥们无不轻纱柔锦,真正是无限的飘逸华丽,可丘良人却层层叠叠地套着好几件旧袍子,看上去十分诡异。
最外面的一件袍子滑落在地,是丘良人自己拉开了系带。
又一件。
再一件……
几曾何时,美人这样轻解罗衫,香艳绮丽,何等春色,如今却解得一衫凄凉意。
当她解开最后的轻袄,只剩泛黄的小衣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一个挺立的腹部,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殿内鸦雀无声,若有一根绣花针落下,也必定掀起巨浪。永宁皇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呆立当场,半晌之后,哑声道:“你怀孕了?”
旁边响起轻轻的抽泣声,是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的幼兰,她的哭泣为这一幕作着哀伤的注解。
“封门之后不久,我发现自己有孕在身。可是宫人那样,我根本不敢让她知道,更不敢让她出去传话,怕反而招来祸端。初时看不出来还好,后来渐渐地有点显了,我害怕暴露,只得躲在屋里不出去,偶尔露面也穿得宽大。”丘良人回忆起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心有余悸。
“好在莫姐姐让玲珑来看我,我便求莫姐姐,一定要帮我把那宫人给遣了。原想着,我就是一个人拼着命,也要让这孩子安全地降生。可是幼兰说,只要有希望,就要试一试,皇上也许永远不会再怜惜于我,但他必定会怜惜自己的孩子。”每一个母亲都会为孩子拼尽全力,莫瑶突然理解了丘良人为什么要寻求突围。
见皇后沉默不语,丘良人想起了以前的死对头——贬成马良人的雅容华。前车之鉴啊。叹口气,又道:“皇后娘娘或许疑心于我,毕竟我已久不承恩。可这孩子的的确确是皇上的,我脸上受伤,感染溃烂,连个御医都叫不来,根本见不到外人。我只求皇后娘娘保我孩儿平安降生,日后滴血验亲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