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才人却是谦逊而又合度的:“臣妾也并不知道此二人要毒害的便是馨充华,不管他们要害谁,都是一件叫人不能容忍之事。也是馨充华福大命大,才幸运地逃过一劫。”
这是一个多么具有正义感的后宫人士,不仅有正义感,而且还不居功,虽说是她揭发在先,但却是馨充华命好的缘故。不贪功的人,到哪里都让人心生好感。如果不是亲眼见到这位张才人曾经在当年的丘良人——如今的馨充华身上狠狠地踹下过一脚,寇玲珑也许真的会被她所感动。
寇玲珑此刻真正要叹服的,是时光的雕琢以及环境的渗透。它们可以让一个懦弱的人变得这么富于勇气,也可以让一个内向的人变得如此善于表述。虽然寇玲珑早就领教了张宁婉的变化,但看到她如此有条有理地叙述着一个漏洞百出的故事,还是对眼前这个老相识口中的指控表示某种程度上的佩服。
如果不是她之前隐藏得太深,就一定是在这个深宫里高速成长,不能自控。
“禀皇后娘娘,张才人将此事禀告于臣妾,臣妾当时苦于夜宴之礼,无法分身,又想除夕宴上多少皇亲贵族,甚至帝后嫔妃,实在事关重大。故请严公公迅速彻查,以免酿成大祸。”芳贵嫔娓娓地向闭目养神的皇后解释。她知道,这只是皇后不让想人看透自己的眼神。她的耳朵在听,她的内心在打算,千万不要以为她不言不语便可以轻易放过。
如果她有心不闻不问,便不会有今日这番殿审。
“可让张才人指认过人?那梁喜又是如何能在戒备森严的宫侍局大牢里自尽?”皇后果然是假寐,内心却是清楚得很。
有时候,闭上眼睛是有好处的,不用看这个浑浊的世界,内心可以更加清明如镜。
这两个问题很细节,很具体,也很直击盲点。
张才人看了一眼严公公,正要回话,严公公却抢在她之前回答道:“张才人跟奴才说,她当时只是听到了密谈。由于宫墙阻隔,未能瞧见两人的长相。”
“那声音总听到了,难道连人声都未让她辨认过?”
“皇后娘娘教训得是,奴才疏忽了。”
皇后突然盼开眼睛,锐利地盯着严公公,重重地哼了一声:“疏忽?昨日是谁在本宫面前大言不惭,说自己办了多年的案子!”
一见苗头不对,芳贵嫔迅速地使了个眼色。不管她是不是和严公公早有串通,作为一个主管后宫大小事务的具体负责人,手下失责,负责人总是要跟着吃点苦头的。
这一细节却未能逃过皇后的眼光。只见严公公在芳贵嫔眼神的指示下,哆嗦着跪下。他低估了皇后。任何的低估,在需要步步为营的后宫,都有可能付出惨重的代价。
严公公是由芳贵嫔一手提拔,一直以来都不怎么将皇后放在眼里,觉得她无非就是个不问世事的病猫,靠了年轻时的情投意合才位居中宫,哪里就有什么了不得的手腕了。没想到人家不是不精明,只是没有展露精明。
这么快就让皇后抓住了漏洞,严公公额头上不由自主地冒出了汗珠。顿时收起了轻视,提起十万分警惕来。
“皇后娘娘教训得是,奴才托大,罪该万死,如今还有一位在宫侍局关着,奴才这就让张才人去辨声。”
皇后却不理他,转头向芳贵嫔道:“庭芳,我是疾病缠身,一点儿操劳不得,所以后宫的事务未免放手了些,可是皇帝既然将权力放于你,那是信任。我也知道琐事累人,你也只能辛苦些,隐忍些罢了,怎么能将这么重要的事都交给奴才们去办?你没有查过,那个梁喜真是自尽了,还是扛不过板子送命了?”
芳贵嫔将话听到这里,再也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在一旁垂手站着。惠淑仪和莫瑶见皇后动了怒,也不敢再坐着,也随之站起,一同侍立左右。
芳贵嫔恭敬地回话道:“皇后娘娘教训得极是,臣妾汗颜,有负皇上皇后的美意。臣妾尚未去宫侍局查验现场,不过听严公公汇报说,梁喜是昨晚夜深人静之时,用自己的头发绕颈窒息而亡。”
如此诡异的死法,实在让人充满了疑惑,永宁皇后皱了皱眉,正要开口说话,正跪得不烦恼的严公公却按捺不住,抢在皇后之前开口解释:“皇后娘娘,奴才虽行事确有疏忽,但可以肯定,没有给梁崔二人行刑。梁喜是自尽了,崔和顺还在大牢里好好地关着,娘娘要是不信,可亲自去查验!”
此话说得大大的不妥。这严公公在宫内横行多年,早就是说一不二,众人围绕的谄媚对象,不是一般的自我膨胀。如今面对皇后,虽然收敛了往日的蛮横阴鸷,可表面的恭顺却无法控制内心的抵触情绪。当人的内心怀抱怨恨,难免在语言中流露出来。
一直在旁侍立的张妈妈原本安静柔和。她是太后的行侍,太后临终前,感觉到自己行将离去,将张妈妈给了永宁皇后,她生怕年轻的皇后在宫中艰难,让经验丰富又德高望重的张妈妈去帮衬,自己总算可以放心地离开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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