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月色,叫她看清了这人的样子。锦衣华服、清朗秀逸,眼睛里兴许是借了月色的华光,竟将神采映得清亮透彻。纵使简玉对大齐的服饰等级不够了解,依然能从他的眉宇间读出世家模样。
男人毫无怜惜之情地将她掷于地上,摔痛了简玉,她“嗷”地叫一声,怒道:“你干嘛?”
这台词是重复的。
男人却无心计较,写满了一脸不耐:“最讨厌寻死觅活的女人,就不能尊重一点自己的生命?”
“你也太自作聪明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要寻死?”
“从你脱下鞋子起。”
原来此人在一旁已窥探多时,不会武功真是吃亏,耳也不聪目也不明,一点点危险都感觉不到。穿越啊穿越,把霍香玉这个女恶棍的一身武功也给穿没了,简玉突然有点心痛。
远处传来一阵嘈杂,星星点点的火把出现在树林另一边。
“这里有脚印。”有人喊。
果然追来了。
简玉一阵绝望,迁怒地瞪着男人:“谁自杀还脱鞋,神经病啊!”
“谁知道你是不是舍不得那鞋!”男人低声喝道。
简玉气极:“真是神经病人思维广,我算是见识了!”如果眼光可以杀人,这男人一定被她——不是杀了一千遍——而是分尸一千遍。
“你说什么?”男人一愣,明显听不懂她的现代语言。
树林那边的火把渐渐地向湖边逼近,而她却在这儿跟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耍嘴皮子。
一股子颓丧袭来。
“多管闲事,这下我跑不掉了。”
男人眉头微蹙:“那些是宫里来的侍卫,你是……”
“我是?我是要被送到宫里去的秀女!”
男人错愕了一下:“也对,这儿离驿馆近,又是这当口,我原该想到……”一低头却看到了流淌的鲜血:“你受伤了?”
“是啊,要不是割伤了脚掉进水里,也不会让你这个蠢货以为我想自尽。”简玉没好气。
“你以为你受了伤能跑得远?”男人转头看了一眼越来越近的追兵,匆忙地跑去摘了一颗石榴塞在简玉手里。
“不能让他们见到我,你保重。”话音未落,身影已弹出,隐入了树林。
“这里,在这里。”一群侍卫围了上来。
简玉灵机一动,领悟到那颗石榴的用意,将它高高举起,大喊道:“我是来摘石榴的!”
只要对方愿意相信,或不得不相信,再拙劣的谎言也可以招摇过市。本着双方都不想把事情闹大的原则,况且她如今受伤,谅也再翻不出什么花样,简玉出逃的事件最终被定性成顽劣失教。
次日清晨,数十位各州府来的姑娘汇集在驿馆前院的空地上,高高矮矮,胖胖瘦瘦,袅袅婷婷,莺莺燕燕地塞满了一整片空地,一派桃红柳绿。姑娘们都用余光相互端详着,心里不知转过多少念头。
一个瘦弱的老太监不声不响地站在了人前,朝众人仔细打量。
有官员模样的人走上,向众人道:“这位是宫里来的严公公,他会将各位姑娘接往京城候选,往后一应事务,皆由严公公负责,希望姑娘们谦行恭敬,凡有不解,皆以公公示下为准。”
严公公还真是人如其名,虽貌不惊人,却神情威严。
“咱家奉皇上之命,迎接各位姑娘进京。今日与各位见面,果然皆是仪容非凡,举止贞静。不过……”公公话锋一转,神色愈加严厉起来,“听说也有个别人生性顽劣,不服管教。侍卫们毕竟客气,视你们为主子,到我这儿……别怪我丑话说在前头,各位但凡有点小性子小脾气的,都给我收着点儿。咱家别的兴许没见识过,侍奉娘娘,管责宫人,却是咱家行了多年的职责。”
这话不用说,自然是冲着简玉来的。
听得她汗涔涔地后怕,幸好出逃发生在还没移交之前,前来追逃的还是侍卫。侍卫多不愿生事,这些姑娘们指不定日后就是宠冠后宫的娘娘,谁也犯不上去得罪。
要是落在这位公公手里,只怕就不是那么轻易可以脱了罪责的。
别说举个石榴,就是举个炸药包,只怕也炸不开他那张臭脸。
一个中年太监不知何时出现,一脸富态地开始点名。
“青州守备袁敬方之女,袁青——”
随着他尖利的一声喝唱,袁青浅浅地作了一揖。
“青州府通商寇世源之女,寇玲珑——”
青州府果然是第二大城市,点名都占先。第二大城市的第二号美女,是不是可以简称“二货”?
简玉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学着袁青的样子也作了一揖。抬头之时,却看到严公公的目光死死地盯了过来,那眼神里满是警告,看得简玉内心一凛,避开了那道严苛。
短短一瞬间,简玉给了严公公三个“严”,威严、严厉、严苛。这要是学生组词,应该及格了吧,简玉内心苦笑。
脚底钻心的疼痛不失时机地袭了上来,她晃了一下身子。
“三严”公公踱着步,不动声色地从她身边走过,简玉顿时感觉到一种笼罩,从头至尾,动弹不得,连晃动都被凝固了。
罢了,罢了,事已至此,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