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一个不明物体飞过来,砸中了简玉的后脑勺。她一阵晕眩,捧住脑袋,转身便怒吼:“谁干的!”
实习导播李倩面如土色,颤抖着跑过来:“简玉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是……”她求助地看着苏克。
苏克是电台里的年轻DJ,做晚间音乐节目。接收到李倩的信号,立马向简玉谄媚地笑:“砸我的,她本来是要砸我的。简玉姐,疼不?来,小弟给揉揉。”
“一边去!”简玉斜了他们一眼,“你们俩少在办公室打情骂俏。”
“不敢不敢,尤其不敢在简玉姐面前俏,谁能比姐更俏啊,是吧。”苏克殷勤地用手替她扇着风,“倩儿,你看看简玉姐这王八之气,不怒自威,哪像你,扔个东西都没准头,一看你的人生就没有方向,从来都找不着北啊你!”
简玉不觉又好气又好笑:“你才王八蛋。把我砸晕了,等会儿你给听众解决情感问题去。”
“放过我吧。每次我听到无知少女捧着电话哭诉,‘简玉姐姐,我爱他,可是他爱的却是别人,我好伤心’,我这内心,顿时碎了,我就想跟她说,来给我补补吧,我也伤得厉害。哈,我真服了你,多年如一日的知心姐姐啊,你怎么还没听吐呢?”他假作愁眉苦脸,举止夸张,惹得一边的李倩眉目含春,捂着嘴偷笑。
“瞧瞧,还看后宫小说。爱得死去活来吧,这是四爷还是八爷还是王八爷啊?”简玉看了看他俩,把那“不明物体”——某本厚厚的后宫小说,扔还给李倩,“看看你们这些情海中沉浮的人啊,爬上来一拨,又掉下去一拨,我捞都捞不完。你咋知道我不想吐,我是强忍悲痛,以救死扶伤为己任,不敢吐啊。”
“就知道姐有情操,从来不和他们这些小年轻一般见识。”
“你们这些小年轻。”简玉纠正。
“对,我那是一不小心堕落到他们那拨的,其实我的心一直在简玉姐这拨。”苏克一边说一边朝李倩使着眼色,“倩儿,还愣着,赶快自己爬吧,这么不懂事,还好意思在这儿招简玉姐心烦啊。”
李倩迅速拎起包包:“简玉姐,我下班了,再见。”
看着李倩活泼的背影和跃动的马尾,简玉心中一动。青春真是美好,无忧无虑,容得下所有的小脾气和小错误,天大的烦恼,睡一觉,又是新的一天,充满了希望。
自己的青春呢?埋葬在各种考试学习里,消逝在各种打工赚钱里,不敢恋爱,不敢做任何奢侈的事,恋爱其实也很奢侈。一切辛苦,只为与珊珊相依为命。
珊珊,李倩的背影多像珊珊啊……
做完节目回家,已是深夜。隆冬的街头,行人稀少,只有自己口鼻间呼出的团团白雾,不离不弃地追随。
简玉已经习惯了晚归,且是步行。她深信自己的年龄和长相已经到了连歹徒都不屑下手的简陋程度,在安慰完了痴男怨女之后,谁都要面对现实的自己。
多年前的那次事故过后,她再也没有驾过车。甚至那场梦境,都历经了数年,才渐渐地不再光顾。
冷锅冷灶,每一个高龄剩女精致的厨房里,都是这样真实而惨淡。
往常她总会在路口的夜排档上吃一碗面,有时候加肥肠,有时候加排骨,热腾腾地招着口水。
今天她决定自己做点什么,让自己、让这个家不那么冰冷。几曾何时,她可是厨房的一把好手,珊珊每回都吃得眉开眼笑。
珊珊笑起来那么好看,她一直就是个好看的小姑娘啊,她的书包里常常会有男生的小纸条,但她并不以为意。美而不自恃,才是大美,简玉觉得,珊珊便有这样的境界。
简玉最喜欢看她从书包里拿出试卷的样子,因为那试卷几乎每回都是第一,足以告慰她们九泉之下的父母。
想起珊珊,她不由自主地朝客厅墙上的画看去。
那是前年她去安徽古村落旅游时的偶得,当时它挂在一个安静的厅堂里,简玉经过,从敞开的院门一眼就看见了它,如遭雷击。
她相信,便是当代最优秀的画家,也画不出这样神形具备的珊珊。
珊珊的安静,珊珊的乖巧,珊珊的眉目如画,都栩栩如生。珊珊穿着古代的仕女装,在画中玉立。
画的主人是一对老年夫妇,这辈子最远就去过省城,这幅画在他们家厅堂挂了多久,老夫妇也说不清,只知道在长辈留下的物什中,发现了此画,觉得画中的姑娘甚是可人,便挂在厅堂里当个装饰。
她花大价钱,从他们手中买下了画。离去的时候,婆婆捏着钱,认真地叮嘱:“成交了可不许反悔啊。”
回忆中,面团悄无声息地走过来,懒懒地倚在简玉的脚边。
面团是她养的猫,高傲,邪恶,全无宠物该有的媚态,简玉常问自己,到底看中它什么?但是此刻,它还是挺有受宠的理由,它配合着简玉的抚摸,眯上了眼睛。
简玉觉得自己的眼睛也有点睁不开了,是面团的慵懒传染了自己吗?她想起身,却发现手脚不听使唤。
这是怎么了?她拼命挣扎,可是身体与意识已完全脱离,不,连意识也在飘然远去。猛然想起炉子上炖的那锅汤,她极力望过去,汤已烧熄了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