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人礼结束后,天气逐渐热起来,宁城的蝉鸣比夏天先来一步。
附中班级一个个都在正午的午休时间,将头顶的电扇开成吹着丝丝凉风的一档。
三班有位身体弱的女生,受不得凉,睡到一半蹭起来把风扇全都关了。
班里热醒了一半,池愿就是其中之一。
一热就燥,池愿睡不下去,绕过还在呼呼大睡的谢绪,从桌椅间的缝隙钻出去。
太阳正盛,走廊偶有微风吹过,待起来倒是比教室舒适。
池愿在厕所洗了一把脸,没着急回去。
今天是四月的最后一天,五月一到,班级的学习氛围会更紧凑。
五月初的五天假期,他们只放三天,只在早上有课的老师已经将试卷都分发下来。一张叠一张,叠了挺厚一沓。
池愿今年的生日,在五天假期的最后一天,刚巧立夏。可惜在上课,沈修沅最近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好几天没回家。
池御锦自从上次参加完成人礼,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发消息说今年生日回不来,给池愿转了一大笔钱,让他要什么买什么。
池愿又搭着栏杆待了一会儿,在值班老师逛过来之前回到教室。
谢绪知道池愿的生日,往年都是他在生日当天陪池愿逃课打一下午游戏,再在晚上给池愿点个蛋糕外卖送到网吧,下机子之后将礼物往池愿手里一塞就算完事。
晚自习,罗凤蹬着高跟鞋站在讲台上严声叮嘱:“三天假期别玩儿疯了,该吃吃该睡睡,别一回家就忘形,作业都要记得做。一个二个,在学校就是睡神,一回家比猴子窜得还高。放个假是想让你们好好休息,结果每次假期放完,全都跟被妖怪吸了精气一样面黄肌瘦。”
周鹤带头,下面一阵哄笑。
“笑吧笑吧。”罗凤嘴角一勾,眼镜片闪过精明的光,“相信都听到消息了,下个月有场大型模考,一中年年压我们一头,今年你们给我争口气,压他们一头行不行?”
“不是我们不愿意啊!”周鹤起哄,一脸痛惜,“主要是在考试前给那群学霸下泻药这事儿我们真的做不出来!”
罗凤一个粉笔头就丢过来。
周鹤机灵躲开,粉笔头东窜西窜,跳到了池愿桌上。
池愿的注意力从窗外被吸引回来。
周鹤眨巴眼睛,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对啊,今年我们有池愿啊。”
“去去去,自己考。”谢绪替池愿挡回去,“一中那学霸就不是正常人,我们池愿拿命考吗?”
听小道消息说,学霸每天只睡三个小时,睁眼数学闭眼语文,两腿一蹬眼睛一闭脑子里还在过有机化学方程式。
谢绪是知道池愿有多努力的,全班就他一个人有池愿的微信号,有时他半夜起床上厕所,还能看见池愿刷题刷崩溃后发的朋友圈——一个翻白眼的小黄脸微笑。
有压力是好事,但压力大了,难免起到反作用。
隔着几张课桌,池愿和罗凤对上视线,罗凤眼里有鼓励的意味,池愿唇角微扬,说:“可以。”
“听见没!”周鹤激动得拍着桌子站起来,仿佛扬言能考上状元的是他,“少看扁我们池哥。我到时候直接给池哥拉一个横幅,从一中北校门拉到南校门,气死他们。”
谢绪回敬他一个大大的中指。
周鹤则掰着眼皮和唇瓣做鬼脸回击。
池愿后面才知道,原来谢绪克服年少的心理阴影,和周鹤在高三的尾巴,喜欢上了同一个女生。他们之间的争执也不全是因为他,更多的缘由还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罗凤咳了一声警告,谢绪又很怂地把中指压下去,周鹤收回挑衅的表情,假装无事发生。
罗凤回头看了眼黑板上方挂的白色时钟,“还有五分钟,收拾东西的都小声一点,书和卷子别忘了带,脑袋也别留在学校。”
话语刚落,教室里就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偶尔夹杂几句讲话声。
毕竟是假期前的最后一节课,大家都按捺不住激动,罗凤理解十几岁的孩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去管。
谢绪借着找书的姿势,脑袋低到抽屉上方几厘米处,压低声音说悄悄话:“池愿,你别有压力啊,能考就考,考不过就算了,咱毕竟是后期发力,第二不丢人。”
池愿言简意赅:“能考。”
要是不能,他也不会天天熬夜到两点。
池曦有时说的话也不全是错的。
没有池家的帮助,他的确从一个堪比珠穆朗玛峰峰顶的高度,掉到了平地。
池家少爷伸手就能够到的东西,他现在需要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才能窥得一隅。
不过池愿不后悔,与其套在壳子里被打压被轻视,过一辈子压抑得难以喘气的讨厌生活,他宁愿重新出发。
就算没有池御锦和沈修沅,他的选择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有句话说得好——他要风,也要自由。
如今的局面比他预测的好千百倍,他没有理由不全力以赴。
摘不干净的过去,终会成为孕育未来的土壤。
他从来没有一无所有,来到这个世上,便是上天给他的巨大恩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