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最近的夏天比起一百年前,更加热了。”
赤司时雨行走于树荫之下,面带微笑听着耳畔八方窸窸窣窣的声音,眼神却没有半分偏移,就仿佛自己什么都未曾听见一般。
她早已习惯了过滤这些旁人听不见的声音,就仿佛她明明看见了前方有个穿着绿色浴袍、带着泥鳅胡子的身影从面前走过,却能够做到眼神半分不偏移,仿佛山林中只有她一人一样。
这是她用了十六年的时间才慢慢修习出的技能,到近些年才运用得炉火纯青起来。
就仿佛她眼中的世界和旁人无异,都是那么的“正常”。
走了大约半小时,她略有些乏累地靠在了路旁一棵树上,循着鼻尖的一股清甜水果香气抬起头看了一眼。
原来是棵硕果累累的李子树。
看来回去的路上可以买点李子吃。
她想着。
歇息得差不多了,她正要迈开步伐下山,又鬼使神差地抬头看了一眼。
或青色或红紫的李子饱满地挂在枝头,光闻着香味都让人口齿生津。
其实想吃李子的话……好像也不一定需要买。
她看了眼树的主干两侧凸出的关节,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着装。
虽然是项她没有尝试过的运动,但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于是当夏目三人偶遇了田沼和多轨,一行五人一边对着考试|答案一边闲聊畅想着暑假安排路过山林间时,恰遇到了这幅奇特的场景。
习惯了时刻注意周围、谨防不知道哪个角落又窜出一个妖怪的夏目率先发现了时雨的身影。
“啊。”夏目下意识地轻呼,又止住了本要脱口而出的询问话语。
他看到如瀑布般的红色长发散落在少女背后,与碧绿的树叶形成了鲜明的颜色对比,竟有几分说不出的妖冶。少女沉默地坐在枝头,凝思般望着树下的幽静的小路。
是人类,还是妖怪?
“赤司同学?”如果不是西村脱口而出的询问,而夏目又顺着他的目光,确认树上的身影不仅只有他一人能够看见,夏目恐怕要如同往常一般,以为这是不知哪里来的妖怪,要视若无睹地离开。
北本则是朝着一脸好奇的田沼和多轨解释着,这是西村和夏目他们班上今年新来的转校生。
多轨惊叹地看着树上身姿窈窕的少女,“果然和班上男生说的一样,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呀。”
田沼干笑一声,“多轨你这口气……”好像一个变态大叔哦。
既然不是妖怪,那夏目就可以放心地在同学——尤其是对于他能够看见妖怪这件事情毫不知情的西村和北本——面前,正常和对方道出自己的疑问。
“赤司同学,你怎么在树上?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听到夏目声音的下一秒,时雨倏然抬起头来,眸光晶亮地直直望向声音的来源,又在看到夏目的瞬间收敛了目光,仿佛刚才那双银灰色的眼眸中透出的情绪只是夏目一行人的错觉。
正如她转来班上的第一天,他在铃声打响后才堪堪扣响教室的大门。新来的转学生原本只是沉静地站在讲台后,直到他开口向老师道歉时,就像方才那样倏然转过头看向他,又缓缓撤回了目光。明明面上依旧是浅淡有礼的微笑,银灰色的眼眸里依旧像是盛着一汪清澈的湖水,但总让夏目觉得时雨看到他的脸后,是有几分失望的。
夏目有种微妙的感觉,就好像……赤司时雨只是在透过他看向谁一样。
赤司时雨并不是一个爱说话的人。
这是高等部二年二班的学生在近几周里达成的共识。
她总像是个刚从古画中走出的平安京时代的少女一般,恬静而淡然地在伫立在一个角落,噙着浅笑看着周围青春期的少年少女们嬉笑打闹。如若有人上前搭话,她也会温和地回应,就像春日的微风拂过澄澈的水面,但水过却无痕。
她总是观望,却从不主动参与。
如果不是西村这个自来熟在身侧,夏目这个本也不算热络的性格,单独在路上遇见对方,恐怕只会轻轻一个点头。
西村望见时雨手中的颜色正好的李子,恍然大悟,“赤司同学你是为了摘李子吗?”
“日安。”时雨朝着众人点头,又朝着西村颔首,表示肯定的回复。
大概是时雨的回应给了西村鼓励,西村又自来熟地发出邀请,“赤司同学的家也在这个方向吗?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好,不过……”时雨目光浅淡地划过一行人,面上难得带了一点窘迫,像是被藤蔓缠绕的围墙掀开了一条缝隙,让人窥见一角花园的鲜活气,“下不来了。”
是的,她第一次心血来潮做出爬树这种要是被之前管家奶奶看到了要直呼心梗的举动。上树的时候专心致志,坐到树枝上的瞬间极具成就感,像是迟来的叛逆期带给她的满足。
但是……经验委实不足,现实教育了她一通什么叫做上树容易下树难。
如果不是夏目一行恰巧经过,她都已经开始思索该把电话打给谁才能自救了。
时雨的一句“下不来了”说得格外认真,让树下抬头望向她的几人都怔愣了一瞬。片刻后,又都忍俊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