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母叹道:“挣啥大钱哦!老幺买拖拉机的钱是他老丈人家借给他的。修砖瓦房,还是春燕带着老幺,慧芳几个上山找草药卖,运气好打了一头受伤的野猪,又卖了些钱。”
她顿了一下,“后来老幺两口子又找门路收黄鳝卖,收草药卖,还遇到了好心的黄采购帮扶我们,把家里那些鸡、鸡蛋、菜、送去城里交饭馆,又挣了一些。”
“一个二個的只看到贼吃肉,没看到贼挨打!我们全家起五更睡半夜,连家明几个都帮忙择菜、洗草药干到半夜,每天天没亮老幺、老三就送东西进城换钱。”
“你哥和怀荣几个挑黄泥烧窑,肩上的皮都磨破了几层,老汉儿几十岁的人了,还每天帮着我们踩泥巴、翻土坯、守土窑烧火,不然哪来的钱动工修房子。”
“就是,我看他们就是眼红你们。”周三嬢讨好的看着她,“二嫂,我听大嫂说,你们还在大哥和三哥家买蛋,买菜,我家的鸡蛋和菜也多的。帮我卖一些好么?”
周母抱歉的说:“不是我不帮你卖,你也晓得我们在帮大哥和老三家卖蛋和菜,城里要的量就那么多,多了卖不出去!”
原来是李银福那个多嘴婆和她说的,老三都晓得了,离老大和老二晓得日子也不远了。
“这样啊!”周三嬢眼珠子一转,“二嫂,我们大队的草药也多,要不你教我挖草药卖吧!”
周母笑道:“车前草、蒲公英、粘粘草……这些你都认识,你挖了清理干净送来就是。”
她心里在想,李银福那多嘴婆为啥就说了挖草药,没说捡红菇的事?
“要的!”周三嬢伸着脖子看了一圈,“咋没看到老汉儿喃?”
周母没想到她这么痛快的答应了,瞥了她一眼,“老汉儿在土窑那边,我带你过去。”
“走嘛!”周三嬢率先朝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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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春燕在家刚把夹生饭倒进饭甑开始蒸饭,就看到周三婶婆媳俩背着背篼进来了。
张红梅一见她就说:“春燕,不好找了,今天找的红菇还没杂菌多。”
杨春燕上前看了看,一人最多六七斤的样子,“是有点少。”
周三婶点点头,“你大嫂她们还没回来啊?”
杨春燕看了看时间,“应该快了!”
三人一起把红菇捡进竹筐里过秤,婆媳俩一共才捡了15斤半。
今天的收获,比起刚开始捡红菇那几天少了一倍不止,但两人一天也有几块钱的收入,比干啥都强。
婆媳俩分别接过今天的收入,“我看最多再捡十来天,山上的菌子就没了。”
“爷爷和老汉儿都说要变天了,下场雨应该好捡一些。”杨春燕说着想起交公粮的事,“大田叔送单子来了,说后天交公粮。”
“这样啊!”周三婶婆媳俩提起背篼,“我们得回去看看谷子晒的咋样了?听说晒的不好,评的等级不高不说,还要让你拉回家返工。”
“你们晒干了就拉到一丁家,怀安开拖拉机送镇上粮站。”
周三婶感激的说,“你三爸昨晚还在说,啥时候来找老幺,请你们帮忙拉过去交公粮。”
“三婶晓得给你们工钱你们也不会要,拖拉机要吃油才开得起走,油钱你们必须收下。”
杨春燕一直都很尊敬这个要强的妇人,笑着说道:“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气的。”
周三婶认真的说:“油钱是应当要给的。你们要是连油钱都不收,我们就自己借架架车拉过去。”
“好,到时候你们给怀安就是。”杨春燕笑着将婆媳俩送走,提着篮子走到灶膛前开始清理红菇。
她想起了前世第一次和周怀安一起拉粮食去镇上交公粮。
他们到的时候,高高的青砖院墙外和大铁门前,架架车、鸡公车在门口排成了长龙。
轮到他家检测的时候,粮站检测的人,用一根中空的铁棍插进麻袋里,取出袋子中间的谷粒。
先放在手里看颜色,再吹一下,没看到一点灰尘杂质,然后再放嘴里咬咬,咬起来嘎嘣脆才算达标。
如果不达标,必须把粮食带回去,重新晾晒、扬尘,去除杂质,然后再来交。离镇上近的农户还好,像他们住山里路途远,就非常麻烦也耽误事。
那时候,装谷子的袋子要么是找的化肥袋,要么就是麻袋。
每次去交公粮的时候,各家就在袋子上写上家主的名字作为标记,这样即使把袋子里的粮食倒进粮仓,袋子也不会弄丢。
然后就是过秤,明明在家装够了的,放到他们的磅秤上就是不够。
周怀安和他争执了两句,人家大手一挥,就喊下一个,连话都懒得和你多说一句。
最后他只得厚着脸皮去何家买了二十斤谷子,又去给那人赔礼说好话,可人家连理都懒得理你。
后来还是遇到徐家人帮忙说了好话,才算是交脱。
吃了一次亏后,第二年去的时候,就往麻袋里多装二十斤谷子给那些人扣损耗,不然麻烦事更多。
这年头的粮食产量没后世高,有的亩产还没现在的一半多。但不管你打了多少粮食,交公粮都是雷打不动的,该交多少一点也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