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砚白安抚地摸摸他脑袋,轻声:“下次别再这样了。”
“如果这次你打的人不是蒋臻、对方势要报复,你失去的可能不只是自招资格,甚至连高考都没法参加。”
陈亦扬不屑冷笑:“那家伙嘴贱,打他一拳都是轻的——等一下,你怎么知道我打的人叫蒋臻?”
他突然回忆起事发当时,蒋臻满脸是血,恶狠狠说着要他付出代价;
可当晚老师摁着他上门道歉时,蒋臻却一改恶劣,不仅答应不再追究,离开前还问他,徐砚白现在过得怎么样。
当时陈亦扬只觉得莫名其妙,骂了句“傻逼”转身就走。
徐砚白没回答问题,低头专注抚摸煤球脑袋,温声反问:“所以,蒋臻在电话里都说什么了?”
“就说了那个女生跳楼自杀的事情。”
面对如此平静的徐砚白,陈亦扬反而感到局促与不安,犹豫道:“他还说、说——”
“他说,‘人死了总要有人负责,而且又不是要你真的补偿什么,最多只是被人说两句而已。’”
陈亦扬光复述都觉得恶心,徐砚白听完却只笑了笑,抬头看他:
“所以,就因为这句话,你打他了?”
“什么叫‘就因为这句话’?”陈亦扬怒道,“这人是不是和你有仇?早知道我就该再给这傻逼两拳。”
徐砚白笑着摇头:“相反,他曾经是我最好的朋友。”
“那你以前真是瞎了眼,”陈亦扬满脸嫌弃,话憋了几天,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我说话难听,那个女生的死亡是外界环境和压力共同导致的;我不否认如果有人开导,她可能会有完全不同的选择。”
“但是徐砚白,你只是正常拒绝了她的心意,并没做错什么。”
陈亦扬深吸一口气,豁出去道:“还是你非把自己当圣人?身边人出门摔了一跤,你都得“反省忏悔道歉”三件套才行?”
晚风吹过带着瑟瑟凉意,煤球四肢并用钻进徐砚白外套,只露出滚圆的脑袋,两只爪子搭在拉链开口。
徐砚白拢紧外套,声音沙哑:“我11岁生日那天,在路边垃圾桶里捡到一只小黑狗,和煤球长得很像。”
“他被车撞了,送到医院七天才救回来;那几天我睡在走廊长椅,总会半夜惊醒,偷偷跑去他的笼子,确认他还在呼吸才敢回去。”
“可是我父亲很讨厌狗,”徐砚白抬头望向天空,“于是我答应他接受访谈、参加综艺、会赚很多很多的钱。”
“我只是很想要一只属于我的小狗。”
“每天都很累,”回忆那段美好时光,男生眼底满是温柔:“但我依旧很高兴。”
陈亦扬隐约猜到结局,心脏被无形的手攥紧生疼,喉咙阵阵发紧:“......后来呢。”
“后来自杀的事情闹大,我不再去学校,”徐砚白抚摸煤球的手停顿悬空,“那天下午我出门,忘记是因为什么,只是在路上走了很久很久,直到听见身后传来刹车和尖叫声——原来我的小狗,从我走出家门就一直跟在我身后。”
语气温和而空洞,他平静的仿佛在讲别人的故事:“抱着他去医院的路上,其实我没有那么害怕,我想他那么小的时候、受了那么重的伤都救回来了,只要我以后再对他好一点,我的小狗也能健康长大的吧。”
陈亦扬只觉得耳边的声音越来越轻,到最后,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了。
“结果是粉碎性骨折。”
在他以为徐砚白不会再开口时,身边突然再次响起低声:“止痛药几乎没用,靠吊水也只能活几天;医生建议我选择安乐死,至少不会那么痛苦。”
“最后半小时里,我的小狗好像突然变得特别小,比我捡到他那天还要小;他躺在手术台上、眼睛湿漉漉的,再痛也不怎么叫,只要有一点力气,就会用头轻轻蹭我的手。”
徐砚白闭了闭眼睛,颤音难以隐藏:“他在我怀里没有呼吸的那一刻,我突然觉得,我好像亲手杀了我的小狗。”
“......”
陈亦扬几乎哑口无言,不知道该怎么劝。
他大可以用“开车的人才是罪魁祸首”、“小狗自己跑出来没办法”、“家里怎么没人发现”来为试图减轻徐砚白心中的愧疚与罪责感。
但与此同时他更加清楚,人总是会问一句“如果当时”的。
如果当时没有出门、如果当时能更早发现小狗就在身后、如果当时——
可惜没有如果。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陈亦扬知道他现在必须冷漠,才能抵御汹涌而来的巨大悲伤:“你难道是觉得,如果你能发现那个女生不对劲、如果你能多宽慰她两句、或许她就不会——”
“我没有。”
向来从容有礼的人,几乎是急迫粗暴地打断,喃喃又重复着:“......我没有这么想过。”
说话时,徐砚白嘴里哈出白气,一直安分在他怀里的煤球突然挣扎,迫不及待地伸出舌头,想要舔他的脸。
他轻托住小狗屁股,垂眸看清煤球露出的右侧后腿,俨然是细长的、健康的、没有年幼时经历过车祸而留下疤痕的。
徐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