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登台之前,我很紧张。”
苗荼闻言愣住欲问原因,徐砚白却垂眸静静望进她双眼,弯眉笑了笑:
“想不顾一切逃走的时候,我在观众席上看到你了。”
和她说话时,男生总会体贴地微俯下身,少年气息扑面而来:
“当时突然觉得,或许还可以再坚持一下。”
“如果只是弹给你一个人听、只有你一个人喜欢,好像也没什么关系。”
男生说希望她能喜欢,苗荼却只觉得抱歉:【对不起啊,要是我能听见就好了。】
徐砚白却摇头:“你听到了的。”
越过她身边,男生走向林间老树,摘下树枝上几只淡蓝色气球,拢在一起用末端细绳系着。
徐砚白走近,将如捧花一般的气球交给苗荼,温声:“淡蓝色一直很适合你。”
双手捧着气球,苗荼忽地想起陈亦扬白天说过、男生曾晚上抱着气球上山。
迟钝如她依旧猜不到下一步,只眼睁睁看着徐砚白打开琴盒取出小提琴,又拿起垂下的细绳末端,系在琴头位置。
“我的老师曾告诉我,音乐不单只靠听觉,”今晚徐砚白的语速变快,不似往日从容,“视觉、触觉、甚至嗅觉和味觉,都是感受音乐的组成部分。”
“苗荼,”徐砚白停顿几秒,薄唇微动,
“我希望你能‘听’见我的琴声。”
“哪怕是和我不相同的方式。”
徐砚白自知不善表达,又是第一次体验如此复杂的感情,往日对其他人的温和从容,在苗荼澄净双眼的注视下,都化作粉碎。
他去过很多国家、在富丽堂皇的宫殿与礼堂里比赛演出,从小接受专业人士与大众对他的天赋才华、业界头衔、以及商业价值进行打分与评判;
他十年如一日地修习高超技巧、不断挑战高难度名篇,也在日复一日中逐渐忘记,手里这把琴,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奏响。
在下不来的高台之上,他在深不见底的台下,仅仅一眼就找到苗荼;
女生满眼期待,而同一时刻的徐砚白,前所未有的感受到强烈的、希望对方能喜欢他琴声的渴求。
不需要炫技、不必长篇大论百年前的巨作含义,只是简单纯粹地分享一曲他欣赏的音乐,拥有着期待对方也同样喜欢的迫切心情。
拉弓奏乐,悠长舒缓的琴声自指尖倾泻而出,久久徘徊在空旷山林之间,经久不停。
琴头捆着白色线绳,男生拉琴时难免高悬着心,手碰气球的女生更是生怕打断演奏、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细绳两段系着17岁少年少女的谨小慎微,也藏匿着两颗青涩而赤诚的心脏。
掌心贴在气球表面,苗荼耳边依旧一片寂静,却因此更敏锐的感受到,细微波动正通过那层薄薄的橡胶,传递给十指指尖。
那些跳动的音符正以长短不一的波纹形态,在她荒漠经年的脑海落下画笔,勾画出色彩分明的场景。
她又一次望向徐砚白。
在若水似纱的朦胧月色下,男生不再是白日那般耀眼却遥不可及,而是站在她触手可及的半步之外,周身散发着悲悯伤怀的温柔。
一如他通过气球传递而来的琴声——治愈、美好、却充满故事终章的惆怅与悲伤。
一曲终了,苗荼眼角已然微微湿润,抱着气球打手势:【这首曲子有名字吗?】
“《Secret base》,是一首日文歌曲。”
徐砚白放下小提琴,目光停在连接两人的细绳,轻声:“你听到什么了?”
苗荼回想脑海场景,凭记忆描述道:【好像夏天在海边,有热风吹过,和朋友在沙滩上聊到星星升起。】
她理解不了歌曲中似有若无的淡淡忧伤,更不确定自己“听”的对不对,气势减弱:【......可能最后要分别的时候,有些不舍?】
苗荼绞尽脑汁地想答案,徐砚白听完却问了毫不相关的问题:
“你喜欢大海吗?”
这道题显然更容易回答,苗荼点头:【我没去过海边,书上说海洋占地球面积最广、能容纳一切。】
【如果能考取上海的大学,我第一个想去的地方,就是海边。】
那里是不是离他会更近一点?
苗荼只敢默默在心里想,望向陷入思考的徐砚白:【那你呢?为什么会选这首歌曲?】
她直直抬眼看过去,男生却避开对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当苗荼以为等不到结果,徐砚白忽地低低开口:
“——因为喜欢。”
今夜山间晚风格外温柔,吹动男生额前柔软碎发;银白月色下,连耳尖都染上可疑的淡粉色。
在苗荼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徐砚白右手握紧琴盒背带,声音很轻:
“这是我第一次只为一个人演奏——”
他话音未落,砰砰声突然自远方响起;紧接着,七彩烟火腾空而上,划过点点繁星,恣意绽放在绸缎一般的寂静暮色中。
绚丽光彩照亮整座人间,也慷慨落在林间仰面望天的年少脸庞。
火树银花,徐砚白安静观赏整片星空,不再继续追问。
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