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有一副恶狗一般的神情,手臂肌肉虬结有力,体型健硕一如野牛。他拉低鸭舌帽的帽檐,四下张顾,发现没有异常之后,遂放下心,跳入一艘停靠在岸边的货船之上。
他走到货船船头,打通了电话。
“沿着码头线走,你能看见那艘插了红旗的船。”
他叫唐兴旺,在家里排行老四,认识的人不记得他真名,只管叫他一声唐老四,早年跟着做高利贷生意的本地黑社会老大身旁,靠着走街串巷收保护费和打砸抢过活。他额头上有一条深深的刀疤,是某一年元旦被前来找自己寻仇的小地痞砍伤的。
后面遇见打黑除恶,老大蹲了监狱,聚会的夜总会和酒店被查封。他唐老四吃了没文化的亏,又因为经年累月浪迹赌场和风月场所染上了一身吃喝嫖赌的病,正经工作他干不了,在工地抬了一年半载的钢筋之后,他转而去当货车司机挣钱。
说是拉货其实背地里为了多挣点钱,他也干了些拉违禁品的买卖,但是他并非外形上看起来这样的穷凶极恶,相反,他唐老四怂得很,这种工作也并非长久之计。直到后面受在牛郎店工作的小弟引荐,搭上了富婆黄淑芬的桥。
他给黄淑芬当司机,黄淑芬那女人几经辗转将他介绍给了正需要司机的宋万起。
而让他成功洗白吸毒资历通过审查的人正是宋济之。
他唐老四带着当初跟着大哥混社会的那种察言观色的敏感度很快就嗅得其猫腻。虽然说他是宋济之引荐给宋万起的间谍,但是大多时候,他挣两份工资,在两人间反复横跳。宋万起让他制造车祸的时候,他通风报信给宋济之。
宋万起要他解决那女孩,他也一并报告给了宋济之。
至于宋济之杀人的事情他是怎么知道的,他唐老四的人际关系网又不是盖的。给炀山别墅装潢的是他在上学时期就一起去菜市场招嫖的同学,他只是提一嘴这建筑有不合理之处。唐老四立刻嗅到了非同寻常的味道,先开始他只是带着一种好奇感,后来真让他找到。
他从裤兜里掏出一枚银色优盘。这是他的彩券。
唐老四望一眼宽阔海面,顿生起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感觉来。拿到这一笔钱他就收手,宋万起已经被宋济之干掉,所以继续敲诈宋济之的念头是没有的,干了这笔他就隐退,拿着这笔钱去娶个老婆。然后本本分分过日子。
他打算到边境那边去,毕竟自己手里背着三条人命,要想在s市继续生活是不太可能的了。
宋济之走进地下停车场,他拿出车钥匙打开停在停车位的汽车。汽车的前灯闪烁了两下,发出嘟嘟的响声。
早该处理掉这人的,宋济之想。
一来是事情太多这家伙实在排不上号,二来他认为这种怂包绝无勇气来挑衅他的耐力。
金钱这东西果然是逼人现原形的法宝。为了那一点钱,一直以来像狗一样匍匐在他脚下的东西也学会了咬人了。
他拿出手机,打通了秘书电话。
“安俞,帮我准备一笔钱,要现钞,不要连号,纸币要旧。”
“现在就要。”
“我即刻来找你。”
吩咐完毕,他打开驾驶室的门,坐了进去。
戴妮娜缓步踱至窗边,她双手抱臂,略微仰起下巴,空荡的领口包围着她如玉般温润的颈项。室内的暖气开的很暖,外面的寒冷被阻隔在透明的窗户外,这令她感觉自己生活在温室里,离地四万八千里,已经逃离了一切世俗的苦难。
宋济之有的时候会很恶趣味的在中途拿起遥控器打开窗帘,他埋伏在她耳边,贴近她耳朵对她说。
“我们正在本市最高的建筑里,当着本市千万人口的面私通。”
在她的认知里这和当着人面脱光没什么区别,她意图抢夺他手中遥控器,他却伸长手扔到了床底下。她害羞躲闪,变相的助长了他娱乐的情绪。但不得不说,这种羞耻感随着时间慢慢推移。她慢慢的卸下了一层层裹塑在自己身上的包围的镣铐。
几次下来,说实在的,这样还蛮刺激的。
她坐到了窗台上,将膝盖也搁上去,她的脑袋放在膝盖上,扭头对着闪烁着万家灯火的夜景。
她用双手环抱自己。
这具身体仿佛已经有一部分不属于自己,有时候走在街道上,她都下意识的裹紧大衣避开走向自己的人群。她觉得应该这么做,只是为了保护着他的手掌留在她身上的那种触感。
现在她愈发有那种感觉了,感觉自己是被玻璃罩罩在温室里的玫瑰,隔绝阳光与空气,她的叶片、枝桠与娇媚花朵都仅仅为了愉悦他而绽放,只有被他拥抱、被他亲吻、凝视的时候,她才会有那种真实感。
她讨厌依赖的感觉,不抱希望就不会失望,如果她任由自己依赖他,靠着他提供的养分而生活。那么有一天无从依赖的时候,她便会死掉。可是她不想死掉。
所以,她总归是要走的。
要走就需要需要钱需要学历需要谋生的手段,而住在温室里当他的金丝雀或者是一只顽劣的咬着自己尾巴的小猫,是无利于她日后生活的。
戴妮娜张开手掌,将掌心贴到玻璃窗上。她的手指长的并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