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
戴妮娜自昏睡中转醒,映入眼帘的是雪白天花板,耳边氧气瓶的咕咕声和电子仪器充满规律的叫声提醒着她她所处的地方。
她没有死在那场车祸里。为什么?她明明看见了凶手,听见了他残忍的暴行,为什么没有灭她的口?
她心里知道这远非一场车祸那么简单。
她的眼皮又累又沉,几次三番都颤动着想要阖上去。
“抱歉,我来晚了,路上有点事情耽搁了。”
恍惚间,她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声线很低,宛如压下一枚钢琴黑键,弹出沉闷的响声。这响声震动她耳膜,让她回想起了那个晚上。
跟着侍者走来的男人,领结与袖口闪闪发光,他有一双鹰一样的眼睛,洞察一切,看向她犹如打她一巴掌,那是一种触觉。然后他朝她伸出手。
“你好,妮娜,我是宋济之。”
他悄声走近。
戴妮娜应声闭上双眼。
在宋济之眼里,此刻她正陷入深沉的睡眠里,如同童话里沉睡在荆棘里的公主,面色酡红,神情安详,却永远也无法醒来。
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却在碰到她的那一刻,翻转过手掌,用手背去轻触。
他眼神虔诚,脸上浮现出一种瞻仰艺术品般的神色,凝重,隐有渴求,想要打碎却拼命遏制。
接着,他露出了微笑。刺猬一样的笑容,从凝滞庄重的面容下一层一层荡漾出来。
“妮娜,我们终于见面了。”
他压低声音,用的是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靠近她耳畔,恍如恶魔的低语。
她可以辨认出,那种从他喉咙里传出的欢快的低语,是来自地狱的钟响。
宋济之收回手。
他并不想要逼她太紧,心急则乱,以后他们有的是时间。
她是那场惨烈车祸的唯一幸存者,但是也不幸,因为猛烈的撞击,她命悬一线,身体多处骨折,脾脏破裂,在手术室呆了十几个小时,才勉强将她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
想要她重新恢复车祸前的健康身体,需要很长时间。
宋济之最后深深看她一眼,然后他直立自己的身体,悄声走开。
戴妮娜咬紧嘴唇,棉被下她的拳头紧紧握在一起。
她回想起那一刻,这声音并不是因为那一晚而熟悉。
而是在那场车祸里。
她头朝下悬挂过来,多亏了安全带的保护,将她倒吊过来,没有让她因为猛烈的冲撞力而向前撞去。
现在一切的记忆复苏了,穿着黑色运动鞋的男人,铁棍敲打挡风玻璃的声音。
还不止这些。
那个男人跪下来,趴在地上往车里面看。
他戴着口罩和鸭舌帽,她只能看见他那双眼睛,平淡的出奇。她突然想起以前曾看过的犯罪纪录片,杀人犯大多是看起来稀松平常的人。就像在你身边生活的那些人一样。
在即将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戴妮娜慌张的闭上了眼睛。
过不久,她听到男人洪亮的嗓门在寂静的公路上响起,
“是的,宋先生,已经办妥了。”
“是的,没有留下一个活口。全他妈的闭上了嘴。”
因为周围只剩下无言的尸体,他的胆量似乎也大了,黑色的网面运动鞋在车窗外走来走去。
接着,怒气尚未发泄完一样,他用铁棍恶狠狠地敲了两下车体的铁皮,戴妮娜吓得赶紧捂住了嘴,生怕泄露出自己还活着的事实。
那双脚缓缓远离她视线,恍惚间,她似乎听到了凶手此刻正哼着欢快歌曲离开这惨烈的车祸现场,而杀死这些生命,对他而言似乎是天底下最愉快的一桩事。
宋济之从医院大门走出,走入停在一旁的黑色轿车里。
干练的女秘书安俞从副驾向后递过来一个厚重的密封袋。
“我询问过戴小姐亲属,没人愿意接手她这个烫手山芋。”
“尤其是她父亲,表示她业已成年,无需父母供养,完全可以自立,靠双手养活自己。”
宋济之叠起双腿,将文件夹放在自己的膝盖上,食指摩挲下巴,若有所思道,
“所以她身上不存在任何法律问题。”
“即便是她消失了,也不会有人问起?”
“是这样吗?”
安俞一时间不知道从何作答。
宋济之哈哈大笑,“开个玩笑,何故如此作态,你这样,仿佛我是变态。”
安俞语塞,她的表情完全出卖她想法。
“要不通知宋夫人。”
安俞建议道,也许是为了转移话题。
宋济之轻笑,“你叫她宋夫人,那你便知道在嫂子眼里她是既嫁从父。”
“既然已经是宋太太,凭她的处境,有什么理由收留这个法律上判定给前夫的女儿。”
“我大哥那里,她如何交待?”
“戴妮娜若是想要安全,留在我身边,是最好选择。”
安俞没有继续追问,这是雇员职责,她在心里已明白这位戴小姐的重要之处
她那丰厚薪水可不是白拿。
宋济之翻看手中的资料,成年的戴妮娜和小时候戴妮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