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彩从男人的后背中喷薄出来,带着勃勃的生机,顷刻间就蔓延了整个“展翅版”,它们呈现出蝴蝶双翼的模样,轻盈灵巧地抖动着,在这碧色晕染间,王殷夏好像看到了无数陌生的画面,她闭上双眼,可还是挡不住它们横冲直撞地落入她的脑海:
男婴在家人的期待中诞生,又在山林乡村间成长,最后走入同类构筑的社会,他开始探访大自然,挑战着高山冰原,沙漠江河,他追寻着古老先祖的足迹,从东非走到西欧……
这是一个人的人生,而这丰富多彩的人生在此刻被完全展示,它就是这碧色的蝴蝶翅膀,蝴蝶翅膀也是它——是灵魂,是记忆,是自我,它是一个人在皮囊之中的全部。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蝴蝶标本,它把蝴蝶的翅膀、天际的极光和人类的灵魂糅杂在一起,创造出美不胜收的无上宝物,它是建立在一个极度痛苦的灵魂之上的、至高无上的珍贵收藏。
王殷夏望着“展翅板”上的这一幕,几乎完全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她被这美丽的色彩所震撼,又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反胃和恶心,她丢开望远镜,浑身无力地趴在玻璃罩上。
可蝴蝶标本已经制好,这那里是她想不看就不看的呢?
翠绿的极光迸发了,一枚翩跹的蝴蝶从展翅版上飞起,那柔和的两道蝶翼旋转着扑扇,洒落下漫天星辉,随着这“标本”升上高空,美丽的色彩越来越淡,最后彻底消失在黑夜的深处。
王殷夏平躺在玻璃罩上,直勾勾地盯着天穹,脑子里一片空白,可这鬼蜮像是还嫌不够,紧接着,黑暗的天空中又出现了彩色极光。
彩色的……第一只蝴蝶……
王殷夏从喉咙发出一声古怪的喘息,她重新拾起手边的望远镜,颤抖着对准了“展翅版”——
瓦莲京娜被放在了凹陷之上。
王殷夏看见了女人单薄的脊背,苍白的皮肤像枯槁的树皮,金色的辫子无力地垂在胸前,紧接着,那股无形的力量又出现了,它从上至下,切开了女人的后背。
王殷夏再次丢下望远镜,趴在罩子上就呕吐出来,她的胃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胃酸,灼得她食管生疼。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中喷薄出浓郁的瑰丽彩光,王殷夏在玻璃罩子上看到了它们的倒影,那是无数缤纷的色彩彼此交融,绯红,明黄,藏青,落霞,孔雀蓝,橄榄绿,紫罗兰,象牙黄……
无法形容的梦幻在这一刻占据了天穹,王殷夏不由自主地抬起头,这一刻她甚至短暂地忘记了它们的来历,而等到她从这份美中回过神时,新的蝴蝶已经翩跹着飞上了天。
那柔和的,不断波动的,温柔的蝴蝶翅膀在半空中缓慢地拍打,又一段人生在王殷夏的面前徐徐展开:
这是一个出生在寒冬的女孩,她出生的同年,一位祖国英雌登上太空,于是她得到了同样的名字,也有了憧憬一生的偶像
她在筒子楼里长大,唱着《苏丽珂》与《喀秋莎》走进学校,寒冬与冰雪磨练了她强健的体魄,音乐和绘画塑造出她敏感的灵魂
她向往着险峻的山林与无尽的冰雪,于是她也踏上了融入自然的道路,她成家了,与爱侣志同道合,在雪山下孕育了年幼的生命
她亲眼目睹巨人倒下,她永久送别亲人与挚爱,她重新踏上冒险的长路,她踩在极北的冰原上,望着极光挥洒的天空
她没能登上月亮,但她数次探访地球的极境
……
王殷夏望着彩蝶飞天,不知何时早已泪流满面,她支撑着坐起身,潦草地擦去玻璃罩面上被她溅上的血迹,低头看着岛屿的模型——
彩色极光下,展台中的岛屿模型上已经没有了那两只蝴蝶,只剩下光秃秃的蝴蝶岛。
一切都结束了,放进冰柜的两只蝴蝶被制作成了完美的标本,剩下一只狡猾的可怜虫,趴在标本台上哀哀哭泣。
所有的疑惑在此刻全部被解答,所谓的欧若拉标本制作公司,就是人类灵魂标本制作公司,它剖解人类的躯壳和灵魂,再展现出它们美丽绚丽的模样。
而这个岛屿上的一切——这个岛屿可能都不是蝴蝶岛,标本展览台里的这个模型才是——这个岛屿上的一切,都是制作标本的工具,它们也许脱胎自现实世界的某个小岛,又糅杂了太多未知的意志,以至于最后变成了这个模样。
进入岛屿的人被“毒死”,随后被送入寒冬冷藏,严寒会彻底杀死夏秋季节进入人体的寄生虫,树枝模拟的标本针在此时出现,实施改造与固定,最后雨季到来、人体软化,变成怪物的人类就被剖背开胸,释放出无限美丽的灵魂。
王殷夏擦干了眼泪,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名片,在漫天的霞光瑰彩里,把它压在了标本台的玻璃罩上:“幸福家园,同意租赁。”, ,887805068
青翠而浓郁的色彩从男人的后背中喷薄出来,带着勃勃的生机,顷刻间就蔓延了整个“展翅版”,它们呈现出蝴蝶双翼的模样,轻盈灵巧地抖动着,在这碧色晕染间,王殷夏好像看到了无数陌生的画面,她闭上双眼,可还是挡不住它们横冲直撞地落入她的脑海:
男婴在家人的期待中诞生,又在山林乡村间成长,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