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前史鼎例行公事般来两府答谢辞行,贾母深慰娘家子侄出息懂事了,乐和和地收了他的礼,还回赠了一件火狐狸皮的大氅。
贾琮正在晴雯屋里陪她说话,看了看轻薄的礼单,随手扔在一边,冷笑道:“去告诉他,爷无功不受禄,此番任用乃皇上天恩,朝廷公务,又是南安王爷的举荐,我岂能收礼?
让他把东西带回去,只管尽忠职守便是,说我今日身上不好,歇了不见客。”
“诶。”金钏儿脆生生答应一声领命而去。
如意笑道:“你们快看,琮哥儿当了少保果真目无下尘,连堂堂侯爷,又是老亲都见不着了。”
众女皆掩嘴而笑。
宝钗劝道:“看在老太太和云儿的面上总不好太过生疏,不如出去见一面,说两句场面话打发了也好。”
黛玉揶揄道:“宝姐姐还不知道他的性子,嫉恶如仇,爱憎分明,本就与史家二侯不对付,如今又当了少保大人,哪里还把他们放在眼里。”
贾琮替晴雯捋了捋额前的秀发,见她一日好过一日心中甚喜,哂道:“你们哪里知道史鼎这次委任走的是南安郡王的路子,与我什么相干?
不过是看在老太太面子上,做个顺水人情。何况大家不是一路人,我即便对他和颜悦色,他就能感谢我?
恐怕背地里还要说有南安王撑腰,我都要让他几分了,索性各走各路干净。”
如意皱眉道:“老南安郡王自然功高盖世,威名鼎盛,如今这代王爷于国于民有何功勋?
不过是吃老底子,当年因他四王功高,太祖恩准其原爵承袭三代,太宗又特旨加恩北静王府,恩准多承袭一代。
如今的南安郡王虽有军功,却再无殊恩,下一代必定降等,混成个侯爵、伯爵,还有什么体面?”
贾琮道:“烟儿此言甚善,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哪有长盛不衰的豪门。”
宝钗苦笑道:“话虽这么说,若传出去只恐损了咱家的名声,世交们难免在心中嘀咕,说琮儿眼高于顶了。”
黛玉螓首轻点,道:“这也是。”
贾琮嗤笑道:“姐姐看看那礼单便明白了。”
宝钗忙取过礼单一看,蛾眉微蹙,不再说话。
黛玉好奇也接过来看了一眼,冷笑道:“忠靖侯倒会过日子,这也拿的出手么?”
原来礼单上尽是些寻常彩缎锦被、文房四宝、糕点蜜饯等物,怪道宝钗也生气了,这些东西也好意思拿来送给堂堂国公、当朝少保?
如意见了,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将礼单撕成粉碎扔在地下,寒声道:“好个忠靖侯,果真是攀了高枝儿,不把咱家放在眼里了。”
贾琮笑着安慰道:“史家兄弟本就悭吝,连史大姑娘在家里的用度都要克扣,逼得她大半夜还得做女红换钱,能送我几百两银子的东西,已经算极大方了。
何况如今自以为上了南安郡王,哦不,应该是四大王爷的大船,哪里还能拜咱们这座小庙?
何必为这等人气恼,今后不来往就罢了,等老太太驾鹤西去,看他们还有什么好日子。”
众女皆点头称是,宝钗叹道:“若这礼单是寻常官儿送的,咱们足感盛情。
可忠靖侯也太势利了些儿,别说琮儿帮了忙,便是没帮忙,他一个侯爷也该讲究些体面,到不如不送得好。”
黛玉道:“我算知道琮哥哥为何把云丫头接过来了,在史家家风如此,云丫头不知要受多少委屈。”
如意道:“来人,悄悄把这礼单的事儿给世交们放出风去,省得琮哥儿落个不近人情的污名。”
“诸位夫人真贤妻也。”贾琮拱手笑道。
呸!众女被他打趣,齐声娇嗔。
正堂上,旺财得了吩咐,皮笑肉不笑走进来,拱手道:“侯爷见谅,咱家国公爷今儿身子不爽利,已经歇了不见客。有一句话,命小的转告侯爷。”
“什么话?”史鼎皱眉道。
“国公爷说,侯爷今番启用乃是皇上恩典、朝廷公事,也是南安王爷的举荐,与他无干。
因此无功不受禄,不敢拜领侯爷的厚礼,请侯爷只管尽忠职守便是了。”
旺财早知礼单之事,心中也是愤慨,这狗屁侯爷,登门拜访不知道给门包也就罢了,竟连送礼也这般扣扣索索,着实丢人现眼。
史鼎吃了个闭门羹,不思己过,心中对贾琮更怨恨了几分,只扔下句话:“既如此,请贾少保多多保重贵体,某就不叨扰了,告辞。”说完冷哼一声甩袖便走。
“侯爷慢走,恕不远送。”旺财撇撇嘴,在他背后淡淡说了句,也懒得送他。
史鼎出了定国府,径去南安王府赴宴,东南西北四王皆在,为他饯行。
“诸位王爷这般客气,下官何以克当。”史鼎受宠若惊,连声谦逊。
北静王笑道:“世兄这话就生分了,我等本是世交兄弟,何分彼此?今兄赴外任,自当恭贺。”
“说的是。”
“就是这个话。”
史鼎忙躬身道:“说来惭愧,弟虽袭了家父的爵,多年来却困居都中,一事无成,若非南安王爷举荐并诸位王爷的金面,如何能有报效朝廷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