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丰七年,四月二十五日。
宁远堂,几个好容易从辽东逃回来的乌家中年妇人正抱着贾蓉的腿,撕心裂肺地哭诉。
“蓉大爷,我们乌家世代为府里效力,不敢说有什么功劳,总有几分苦劳。
那西府琮三爷,是个黑了心的,见财起意,仗着手里有兵,不问青红皂白,便把乌家满门杀绝,连十来岁的娃娃都没放过啊……呜呜……
杀了人,又往人头上泼脏水,说是乌家贪墨了公中钱财。大爷,我们乌家数十年来,何曾贪墨过一两银子。
如今住的还是当年老宁荣二公赐下的屋子,哪年不是没白没黑的赶路,给府里送来节礼,这片忠孝之心,大爷是知道的呀。”
贾蓉皱了皱眉头,道:“琮三叔为何会管黑山村的事?你说他连白水村也一并处置了?”
“奴婢不敢有半字虚言。琮三爷蛮横暴虐,嗜杀成性,把乌家并两個村子的管事们杀了个遍,如今人头还在堡城上挂着。
他把庄子里的钱粮一气卷走不说,还重新提拔了忠于他的管事,如今的黑山村、白水村数十万亩田地,都归了他一人了。
大爷,求您为乌家和无辜被杀的管事们做主啊!”
“什么?”贾蓉大怒,虽有些怵贾琮的威势,可如今连祖宗的基业都被人连皮带骨吃了,他如何忍得下这口气。当下便起身往外走。
一边秦可卿忙拦住他,看着地上跪着的几个仆妇,沉声道:“你们说琮三叔从庄子里卷走了多少钱财?”
“白水村有数十万两,黑山村也有十来万两。还私下做主,赠了白水村200囷粮食给辽东总兵府,换他的官帽子。”妇人忙道。
秦可卿冷笑道:“往年你们送地里的出息来,一年不过几千银子,为何庄子里存了这许多钱粮?”
“这……”那几个妇人一时语塞,面面相觑,不知如何解释。
贾蓉也回过味来,喝道:“说。”
“回大爷、大奶奶的话,事情是这样。因咱家乃勋贵之家,素来不必缴纳田赋,故而周边许多大户、乡绅都把钱粮寄存到庄子里,由咱家代缴赋税。
凭两府的体面,本应交一两银子,只交二三分便了事。因进忠、进孝素来老实本分,从不克扣,故而方圆数百里的大户们都信得过咱家,纷纷把钱粮寄来。
一则他们省钱,二则咱家也借机多些出息进项,这才把庄子里十几万老少爷们的日子过起来。
谁知,琮三爷来了,不问是非缘故,见人便杀,见钱便抢,求大爷做主啊。”妇人声泪俱下,巧舌如簧,一时把贾蓉唬住。
“狂妄如斯,令人发指!我找两位老爷去!”贾蓉气得三尸神暴跳,抬脚便要走。
秦可卿察言观色,见这几个妇人眼神闪烁,不尽不实,忙叫道:“且慢。你们先下去。”
妇人们无奈,只能行礼退下。
秦可卿才拦着贾蓉道:“大爷岂能听信这些婆子一面之词?是非曲直,还需细细查问清楚,方可行事。
琮三叔的性子,大爷是知道的,岂会这般小人得志,无法无天?若大爷此刻贸然行事,触怒了琮三叔,待他回来,如何相见?”
贾蓉冷笑道:“他就算是有天大的道理,也不该插手我家的田庄!且不说乌进孝贪不贪,即便是贪了,也贪的是我家的银子钱,与他何干?你说,我此言可对?”
秦可卿一时无言,贾蓉说的倒也有理。
贾蓉续道:“我知道你向着她,我也不理论,如今他越发蹬鼻子上脸,要断我祖宗的根基,我岂能容他。
我这便去找西府的老太太、老爷们评评理,看看贾琮行的究竟是哪家的法!”
秦可卿闻言,脸色一白,如受锤击,退了两步,摇晃着站定,含着泪道:“蓉哥儿,你说的是什么话?我凭什么向着琮三叔!
我哪句话不是为府里思量,如今你利令智昏,被几个蠢妇婆子调拨,竟要兴师问罪于琮三叔!
你说三叔夺了东府的基业,有何凭据?莫非就凭几个婆子一张嘴?若其中另有别情,你日后如何自处?琮三叔怪罪下来,你担当得起?”
贾蓉面皮涨红,怒火中烧,挥手将她推到一边,斥道:“不要脸的贱人!淫妇!打量你和他的事情我不知道?谁也别当谁是傻子!
你给我安分些,省得我说出什么话来,大家脸上不好看。哼!”说完便走。
秦可卿呆呆站在当地,心如死灰,两行清泪划过凝脂般的脸庞,紧紧咬着唇,一言不发回去内室,心底一片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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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庆堂
今儿是贾宝玉的生日,老太太摆了几桌酒席,请王夫人、薛姨妈、王熙凤、李纨并家中姊妹一起高乐一番。
两个说书的女先儿说了一段唐人“张三头”连中三元,官运亨通的故事,说的十分热闹。
贾母最喜欢听这样的喜庆故事,也连声微笑点头:“好好,古往今来,能连中三元者屈指可数,可见这‘张三头’不单聪明,更是用了功的。”
众人皆笑看着贾宝玉。
贾宝玉面上有些挂不住,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