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根初来乍到,年纪又小,想必在张家还没认识什么值得交付真心的人,最最有可能的,便只能是这个将他从牙行的火坑里拯救出来的张默臣了。
第二日,张良臣特意又乔装打扮去了小酒馆,这次他从还未入夜便坐在小酒馆的后门处等候。跟往常一样,那个带兜帽的神秘男人如约而至,因为他捂得实在严实,张良臣也只能看出他的身形与张默臣很像,却不能完全确定那就是张默臣。
于是他找了个地方,将衣服换回来,假装来吃酒的客人,要下了与那隔间最近的位置。
小隔间不过是用草席子围成的,进出只隔一个布帘子,如果里面的人说话声稍微大点是很容易传到外面来的。
只不过每每入夜,这十里灯场的游客便拥拥挤挤,这么一间小酒馆里也同样人声鼎沸,在这样嘈杂的环境里要想听清隔间里的人都说了什么,还真不是一件
容易的事。
张良臣不想打草惊蛇,于是直到即将宵禁,福根如往次一样喝得烂醉被伙计搀出了酒馆,张良臣也没打探到兜帽人的身份。无法,他只得又扮成乞丐,在酒馆后门守着,等那兜帽人出来他便紧紧跟上,他想看看这人今晚会回哪里。
只是他终究跟得不专业,宵禁之前的渭城大街又着实人流稀少的很,跟到一半他便被人发现了。
兜帽人很是警惕,也很是聪明,竟然开始带着他在渭城之中兜圈子。张良臣跟着跟着发现了不对,可他那时已急切得等不得了,若能揭穿兜帽人的身份,张太爷和他一家的冤情就能取得突破性的进展,他没办法说服自己放弃这次大好机会。
于是他也只有硬着头皮跟下去,他想着,不论这人还要绕上多久,总还会累的,就算不累,总也要回家的,他下定了决心,不论日夜时辰,便一直紧随其后,就看谁能耗得过谁。
就这样,两人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刚开始还明里暗
里地相互顾忌着,后来便什么都抛下了,张良臣跟人跟得明目张胆,虽然隔着兜帽人有意拉大的距离,但是也就差直接上去拍那人的肩膀让他转过身来自报身份了。
不过两人最后也没僵持多久,毕竟这省城里的宵禁可是每夜都派值守士兵持枪巡逻的。
当宵禁的锣声敲过三遍,街上已经只有张良臣两人了。他们在黑夜里兜兜转转,躲避着巡夜的守兵,不一会儿张良臣就发现,那兜帽人走的方向不太对,似乎一直在往渭城的西北荒郊而去。
在那种杂草比人高、方圆几里了无人迹的地方,张良臣第一想到的便是这个兜帽人许是要将他引到这个没人看得见、没人听得见的地方杀他灭口。
他一边跟人,一边思忖两方的实力对比,烦恼的是,倘若这人真是张默臣,他自认十有八九打不过。
等一只脚踏入西郊荒地的时候,张良臣才终于考虑好了,为了保住这条命留待将来,他决定不跟下去。
然而正当他往回走的那一瞬,那兜帽人却停下了脚
步,转过身来面对着他,缓缓摘掉了兜帽。
张良臣猜的没错,这人就是张默臣。
两人是朋友,是亲密无间的发小,一个眼神,张良臣便看到了张默臣内心的悔痛,他站在那里,怔怔地看着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人,心中千言万语、百般回肠,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还是张默臣先开了口,他是跪着说的话,隔着十几米的距离,他一声痛哭呼喊出来,磕头的声音大到可以逆风传进张良臣的耳朵里。
“对不起!我是个畜生!”
张默臣哭得撕心裂肺,张良臣却仿佛无悲无喜,像一块木头一样再也动不了了。
张默臣一边涕泪横流,一边膝行上前,直到来到张良臣脚下,他的前襟已经被泪水湿透,膝盖、小腿和额头已经血肉模糊,但是他仿佛不觉疼痛,扒着张良臣的大腿悔得不能自已。
“我没想到,我没想到啊!”他一直重复这句话,一直重复了十来回,才在末尾添了那句:“我不是有
意要害死你父母兄弟的,我没想到啊!”
因这一句话,张默臣终于哭倒下去,张良臣也似被人锤了一拳,痛苦地弯下腰去,他一脚将人掀翻,怒吼着:
“没想到就完了吗?对不起这句话谁都会说,但是有用吗?”
张默臣任他踢,任他踹,任他打,任他骂,如一个求死之人一般呈大字型仰躺在灰黄的杂草之中,直到口中的鲜血淌进了鼻孔,他才不能自控地剧烈地咳嗽了几声。
大概因为这几声咳嗽使得张良臣找回了些许理智,他不再踹了,喘着粗气瘫坐到了地上,捂着脸大哭起来。
等他稍微平静一些后,张默臣便把什么都交代了。
令人吃惊的是,张家那些不翼而飞的存银竟是四、五、七三位老爷偷偷转移走的。
去年下半年,三位老爷一直在想办法扩张他们名下合伙的生意,奈何年景不好,生意不但没扩张成,反
而还败了不少,为了扭转局面,三人这才将主意打到本家银库上面,于是便联系上了张默臣。
张默臣作为张府的小管家,许多大事小情他都会一一过目,就连张家设在地下的银库,他也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