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仲园说不上话了,想想倒也是,他好好一个安分守法的庄稼人,凭什么要被人冤枉死?
李二莲道:“爹要是实在不愿意屈服于那周知县,咱们便再挺一段时间。”其实她也不甘心就这样向周、崔二人妥协了,“不过咱先别直接拒绝周知县,就吊着他,回去后我们再好好想个办法。爹没盗酿粮酒,一应证据证人都摆在那儿,我就不信姓周的还能永远压着这事儿。”
李叔畦点头道:“也好,大不了我就上州府告状,他周知县再一手遮天,也得怕上官追究吧。”
李仲园和李许氏听了,却面露担忧,拦着李叔畦道:“非到万不得已,还是莫要如此冲动了。”
李二莲不懂,问道:“这怎么是冲动呢,那些成日里在州府官衙安坐办公的官员,若不能亲自下乡走访,必然就得有人来告知他下面的民情,不然当官的不就两耳不闻窗外事,成了干拿俸禄的闲官了吗?”
李许氏叹气道:“可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咱们升斗小民,如何敢冒犯朝廷官员,尤其那些州府里的官老爷,哪个不是科举出身、贵门望族。无亲无故的,咱们想要见那些老爷,那是比登天还难的。没准非但见不到,还得受些苦头…”
至于那苦头是什么,李许氏没能说下去,李仲园紧跟着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
“咱们这家世,着实单薄的很。”
迅速暴富带来生活上的优渥的同时,也带来了许多隐性的忧患。
他今天的锒铛入狱,何尝不是积患爆发,这是祸,但也给他提了个醒。在这世道上混迹,光有钱还是不够的,还得有人、有势,尤其自家人里,决不能再出李宗延这样胡作非为、天真不懂事的惹祸精。
到最后,几个人也没商量出什么好主意来,牢头过来叫,说是天光已亮,他们呆的时间够久了,让他们收拾收拾便走。
李二莲本想将火盆和碳都留下来,但牢头说没这个
规矩,这东西体积大,在牢房里藏不住,李二莲只好带了回去。不过牢头也说了,下次她们再来的时候,可以再带火盆过来,有他照顾不会有人发现的。
回去后,牛晓燕忙里忙外地张罗着烧了几大锅热水,让家里人洗热水澡换身衣服,好去一去在牢房里染上的霉臭味。
李二莲顶着两个黑眼圈嘱咐赵大宝回蒸馏厂子取两坛薄荷纯露和两坛经过反复蒸馏的高度酒来,又去冯叔的药铺里买了些雄黄、藿香、金银花,和三大包生石灰粉,回去后将中药研磨后倒进纯露和高度酒里,让伙计使劲摇晃了半个钟头,做成了简易的驱虫、防病的花露水,接着便派人将花露水和生石灰粉送进了狱里。
忙活完一切,李二莲才有空洗澡,洗完澡后已是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了,梁雨川下了学便往食肆里来,李二莲盛了两碗大骨汤,两个人对坐在炕桌上大口大口地喝着。
李二莲喝得太急,汤水顺着嘴角流到了下巴,梁雨
川放下勺子给她擦嘴,说道:“慢慢来,李叔的事急不得。”
李二莲突然抢过帕子,使劲在下巴上擦了两下,下定了决心说道:“不能再让我爹住在那个地方了!我等不下去了!”
梁雨川心中甚为自责,他空有一腔帮忙的心,却无半点帮忙之力。
他不由得联想起来,他不过是为母亲向何氏宗族乞要一小片埋骨之地却遭到全族的反对,以至于落寞而归。而在书院里,他被同窗欺负、被好友同情。在家里,下人们无论爱他还是不将他放在眼里的种种行为,都让他渐渐意识到,就算他优异过于常人,在别人眼中,也不过是个无依无靠、可以任意欺压的可怜人。
自从姥爷去世、母亲重病,他一个嘴上没毛的小孩,就似那没了大鹰投喂的雏鹰,孤零零地困在悬崖峭壁的乱草窝里,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想飞却羽翼未丰,想跑却足软无力,真真成了茕茕孑立的孤家寡人
。
李二莲没有发现他的异样,只是兀自给自己打着气:“再苦再难我也要把我爹的冤屈上告州府官员,不然还真没招儿整治这些贪官奸商了!”
“你要怎么做?”梁雨川问。
他的拳头不由得慢慢捏紧,他想好了,就算无人帮忙也无人拿他当回事,他也得撑起自家的大梁,也得为眼前这个他认定了的未来妻子撑起头顶的青天。
谁让他是家里唯一的男丁呢,这条大梁、这片青天,他不撑谁撑?
到了这个时候,梁雨川才第一次有了强烈的责任感,也真真正正意识到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处境,他不想被人忽视,不想被人看低,便只有强大起来,让所有人知道,旁人能做的事,他也能做,而且他还能做得更好。
李二莲正要回答,忽然外面传来一阵锅碗碰撞的声音,接着便听到李何氏尖利的骂声:
“你个没良心的,真就抛家舍业了是怎么的?我不
过在娘家住了几天,你还真以为能跟我和离再娶了是怎么的?这几天你都干什么了?铺子里都落灰了你怎么不回去?钱不挣了?日子不过了?闺女你还要不要了?”
李二莲跑到门口,便见自家三叔正半拦半抱地挡在李何氏身前,不住地低声恳求着:“别这样,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