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替颜心梳头。
五彩玻璃窗外,大雪纷飞,处处白茫茫的。
素净又圣洁。
“第一场雪。”夫人也看向窗外,“瑞雪乃吉兆,这个日子选得真好。”
颜心:“我去街头随意找了个算命先生,他看的日子。”
“你和阿钊有福,天公作美。”夫人道。
颜心笑了笑。
上次夫人来的时候,也是建议他们赶紧结婚。
颜心从找回景元钊开始,就不想等一个完美的日子再去结婚。
她活了两世,明白不管是好运还是厄运,都是突然而至的,总不在计划内。
什么都计划好,最后总差点儿意思。
她只是给景元钊时间,让他慢慢脱离梦境。
“……珠珠儿,你知道我是在北城长大的吗?”夫人突然说。
颜心:“我知道。上次我跟阿钊出门逛,还说不知姆妈的祖宅在哪里。”
“我记得那个胡同。胡同口有一株很大的桂花树,每年秋天整个胡同都香。”夫人说。
又道,“三十年了,我再也没机会回来看一看。”
颜心的心口,狠狠一疼。
“我有时候午夜梦回,也想回去。可到底只是梦。世道大变,我这一生都在承受更替,无法安稳。”夫人说。
“乱世人如浮萍,没办法的事。”颜心说。
夫人:“但你能和阿钊在这里结婚,我也是很高兴的。这是我长大的地方,我从小看惯的雪。”
她很快替颜心梳好了发髻。
手法不够娴熟,所以发髻很简单。
“姆妈,您想回祖宅去看看吗?”颜心问。
夫人很坚定摇摇头:“不回。我没有回头路可以走,只能使劲往前。”
又笑道,“也没办法,我这次来得很匆忙,外界一点消息也不知道。是张二爷承担了风险,我也不能给他惹麻烦。”
“张知接了您来?”颜心问。
夫人点头。
她把情况和颜心说了。
上次张知接了夫人过来,盛远山就特意留了后手,可以单独和张知接触的线。
这次,张知主动派人传信,说颜心和景元钊打算结婚,问夫人是否愿意前去参加婚礼。
很简单的婚礼。
又说不能保证夫人的安全,但可以把此事做得尽可能隐秘,不管是宜城的军政府还是北城的政界,都不会知道这件事。
不透风。
但这样风险也最大,因为没有专列开路,夫人的安全得不到保障。
一旦专列北上,就什么也瞒不住。加上尹家老太爷前不久去世,此时的北城政界比较敏感,景夫人北上可能会造成恐慌。
“我和远山商量了,愿意走这一趟。”夫人说,“我一个人,身边带西名好手,由张家接头。”
颜心:“舅舅放心?”
“我们一向不做无谓的担心。事情有风险是必然的,总不能为此就畏缩不前。”夫人道。
颜心:“……”
景元钊性格上讨喜的地方,都是像夫人。
因为行程很隐秘,夫人活动的范围必须尽可能小。
颜心想到,前世景元钊统一了南北,消灭了这个政府,收拢了张家的势力。也许,等到了那一日,夫人可以回家尽情逛一逛。
——就是不知道,真有那一天的时候,南姝会流落何方?
颜心发现,人必须很麻木活着,一心往前,不做任何的瞻顾。得到,必然会失去一些。
不管失去的是什么,都不能去留恋,否则日子过不下去的。
这也是夫人三十年如一日所做的。
她真是个有大智慧的人。
“……大喜的日子,不聊这个。你能和阿钊结婚,姆妈很开心。”夫人替颜心戴好了头饰。
景元钊也有副官帮衬,换了一身喜服。
宾客只有张知、张南姝夫妻俩,颜心和景元钊在母亲的见证下,今天正式成亲。
有天地为证,有高堂认可,又有好友见证,这场婚礼比颜心想象中完美太多,简首是任何奢华盛大的场景都无法比拟的。
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都在此!
他们俩拜了天地,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饭,庭院亮起了灯火。
红烛灼灼,白雪皑皑,颜心眼中只有极致的红与白。
“夫人,您今晚住我的西厢房,行吗?咱们俩也聊聊天。”张南姝对夫人说,“我有不少的疑惑,想请教您。”
夫人点头,笑道:“叨扰南姝了。”
他们都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