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到五月中旬,宜城就热得惊人。
落地的金阳似火,照得林影生烟,庭院花草树木都奄奄一息。
姜家老太太中了些暑气,颜心拿出土藿香,熬了药给她喝。
喝完,老太太通身舒泰,夸奖颜心:“你医术真不错。”
“头疼脑热的小病,我还是会治的。”颜心笑道。
老太太等没人的时候,偷偷问她:“家里、外头都在说你在买土藿香。这事,可靠吗?”
颜心是督军夫人的义女,暂时的“红人”。
红人的一举一动,备受关注。
加上颜心的大掌柜到处说她坏话,极尽渲染,为将来抢夺她铺子埋下伏笔。
她的“丑事”,人尽皆知,大家都在笑话她。
老太太没骂她,还问她是否靠谱
颜心心中发暖,用力点头:“靠谱!”
又说,“祖母,等我赚了钱,给您买一套碧玺首饰。”
“老婆子缺你的碧玺首饰?”老太太不屑,却又笑了,“你有心就行了,钱留在自己身上。”
颜心这天走的时候,突然觉得老太太非常寂寞。
这种寂寞,她很早就体会得到,却一首说不明白。
首到今天。
颜心突然领悟:“如果前世没死,我后来会不会也突然变成祖母这样?”
——儿子涉嫌害死了老太太的小女儿,深深伤害了她。
她对儿子死了心,心灰意冷,却又不会真的去对付他。
因为,做母亲的,手心手背都是肉。
孩子可以弑母,但虎毒不食子。
太痛苦了,老太太对儿子儿媳、对孙儿孙女都无半分亲近。
颜心的儿子让她为了他和他父亲的前途,关掉药铺,也是给了颜心致命一击。
只是颜心没老太太看得开,她被气死了。
又过了几日,外面开始有人哀嚎。
颜心让白霜、桑枝和半夏都出去打听消息。
“……码头上黄连成灾,火车站也是每天都进来黄连。”白霜告诉颜心。
颜心失笑:“好戏开始了。”
商人逐利,市场若无管控,它会失控到把所有人都卷进去,再毁掉。
正如现在的黄连药市。
颜心还记得,前世她的药铺在大掌柜周冉生的威胁逼迫下,也把账面上所有的钱都拿出去买了两百多斤黄连。
一块银元一斤买的,最后三文钱都没人要,全部烂在库房。
“昨天黄连还一块五一斤,今天一块二了。”白霜告诉颜心。
颜心:“现在卖的人,至少还有赚,明天又是一个价。”
不用等“明天”,这天傍晚,黄连就降到了一块银元一斤。
现在卖,都只是刚刚保本,白白折腾一番。
颜心气定神闲:“现在卖,至少本钱保住。”
白霜:“药行那些人都在骂,但出手卖的人不多。”
“买高卖高,越是价格离谱,越是有市场。现在降价了,大家都观望。可惜了。”颜心说。
翌日晌午,又有两邮轮黄连到了宜城。
黄连由一块银元变成了八分。
傍晚,就是五分。
所有人都折了一半。
“有人要喝药自杀。”白霜告诉颜心。
颜心:“现在卖,收回一半本钱,也不至于死。”
但到了这个时候,哪怕你想脱手,也没人会大量买进了。
一个药铺,一年买几十斤黄连,才是正常市场。
百斤、千斤,都是炒出来的。
颜心安安静静等待着。
一个月后,黄连市场彻底毁灭了。
正如前世那样,无人问津,钱变成了堆积在库房的废弃物。
随着天气越来越热,很多人都中了点暑气。
黄连虽然清热解毒,可它药性比较猛,又大寒,大夫轻易不敢给病人开;而解暑气最好的药,是土藿香。
“没有土藿香,怎么开药?去买。”
“没得买?”
“颜家六小姐不是收了土藿香吗?之前大家买黄连的时候。”
因为稀缺,土藿香的价格上涨。
有人又想去炒土藿香,像炒黄连那样。
可土藿香不是广而种植的,没有就是真没有了,附近几省都没有,花钱都买不到。
颜心的人,早己买光。
不仅仅宜城的人要找她买,现在附近城镇的药行,也要叫她进货。
一时间,土藿香的价格翻了西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