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姐姐!!!”
正觉得自己处在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刻,顾婉耳边突然出现了让她觉得熟悉又烦躁的声音。
她知道谁在喊她,却不想回应。
顾长生,她的傻弟弟,父母捧在手心的宝贝蛋。
顾婉曾经不讨厌他的,甚至于在顾长生五岁前她都挺喜欢他。有人笑顾长生傻,她还会举着扫帚打走那些笑话她弟弟的人?
是什么时候开始讨厌他的呢?
顾婉想绝不是家里把好吃的都让给他的时候,而是顾长生六岁时被父亲领进书房开蒙时,还是顾长生十岁时躲在厨房被娘喂猪油渣时,是父子俩之间的脉脉温情,是母子之间的挤眉弄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父亲说女子不用学那么多东西,书房更是女人止步,哪怕弟弟是个傻子也因为他有着撒尿的小雀,比聪明伶俐的她高贵太多。
母亲说他们没吃什么,家里没钱哪里来的钱买肉,她不过是熬猪油罢了,指责她多心责怪她嫉妒幼弟。
家里所有人都很有道理,但这些只是表象。
顾婉清楚他们只是似乎有道理,骗不了她。
女子不能读书,谁也没有这么规定,不过父亲是想她始终是要嫁人的,不愿意为以后是外人的她多费心力。
没有吃好的?顾长生嘴上的油光,他和母亲相视一笑的‘默契’。空气里猪油渣拌糖的荤甜香气,她想她的嗅觉从未出过问题。
因为血亲,因为弱小,顾婉想自己曾经是真切爱过顾长生的,不过这爱被她丢到了昨日。
大抵是自己亲缘太浅,顾婉在心里这么安慰着自己,丝毫没有回头去找身后那个呼唤自己的男声。
她讨厌顾长生,她也讨厌爹娘,他们就这样永远地互相厌恶下去,谁也不要回头,最好。因为他们之间谁回了头,彼此的一生就成了笑话。
顾婉骑在马上,她脚上漂亮的缎面鞋在夕阳下闪耀着柔和的光,她笑着,对着前方,把过去所有都丢进了回忆中。
顾长生在追逐新科考生队伍的路上摔倒了,他趴在地上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这样狼狈的场景中,穿插进了一群小孩围绕着他嘲笑嬉闹的队伍,就让顾长生瞧着更可怜了。
顾婉是个美人,她生着一身光滑细腻的冷白皮。一白遮三丑,哪怕在吃不饱饭的日子里,她在同村的姑娘中也是显眼的存在,还曾被人打趣过她有罗敷之貌。她的亲弟弟顾长生外貌自然也不差,他是痴儿但却不是那种邋遢管不住屎尿的傻,而是形同稚儿般的长不大。
混在人群中看热闹的顾虎妮,她就看不下去被孩童们捉弄的顾长生,因为这人的眉眼像极了顾婉。
“你们怎么能欺负傻子呢,快滚滚滚!”
顾虎妮从人群中走出来,一把将趴在地上哇哇大哭的顾长生从地上扯起。她一双明亮有神的大眼睛怒视着戏弄顾长生的孩子们,当即就把他们吓得做鸟兽散。
赶走小孩儿们了,顾虎妮朝顾长生,大吼:“你这小傻子别哭了,再哭我打你了啊!”
别提,顾虎妮这一凶,顾长生真的就不敢哭了,只伸手指着前方,抽噎着与她,说:“姐姐,姐姐不理我了!”
顾虎妮翻了个大白眼:“她理你,那才是白天见鬼!”
“你也不看看你那缺德爹娘,还有你这白眼狼小傻子!”顾虎妮没管顾长生听没听懂,拉扯着顾长生,往他家去了。
边走她边骂:“可不能让你坏了阿婉的好日子,你那父母也是,没了阿婉,居然也能让你从家里跑出来!”
顾虎妮是分不清她这样爹娘不要的姑娘,惨,还是顾婉这种爹娘半要半不要,更惨。
等走到了顾婉以前家的大门,她毫不客气大力拍门:“有人在家吗?你家傻儿子跑丢我给送回来了,快开门!!!”
话没喊完,面前的大门就打开了,顾虎妮看见开门的人是顾婉的母亲。叫了句顾婶,她就把手中抓着的顾长生,朝门内推去:“你家傻儿子,请看好,告辞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没走多远顾虎妮听见顾家里传出的叫骂声:
“我让你去看打马游街!我让你看!就这么没见过世面?!”
“孩子他爹你别打了!长生他懂得什么?”
“他不懂,我看他懂得很,这就急着要去黏当官的大姐,怎么?!你也觉得为父输给她了?”
顾虎妮觉得这些话,是屋里顾婉她爹说给她听的。
当即她不停地翻着白眼,想拿脏话骂他,还没组织好语音,她又想自己不是白身了,在心里大骂顾婉她爹颅内有疾!
也是,自己哪怕在禾城丢了脸面,可一听到禾城开科举,这老东西不也厚着脸皮跑去了,可惜他没考中,他不放在眼中的女儿考上了。
顾虎妮抬手摸摸自己头上的桂花,笑嘻嘻地跑走了。
她觉着自己不能把时间浪费在这,她还要继续看热闹呢!
赶到街上回到人群里,顾虎妮激动地对着马上的顾婉招手,最后和考中的族人们一路欢欢喜喜地走去了城主府门口。
等顾婉下了马,再和她一路走进了城主府,继续着顾虎妮自己的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