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好像没再生气。 ——虽然瞪了她一眼。 受了这一眼,姜宁心里反而有两分底了。 “老爷说嘛,你觉得好不好?”她凑过去半边身子,笑看他的眼睛。 林如海受不得她这样看,无奈开口:“我原想的是先问李师兄之意。从这里到京中,书信往来至多一个月,若李师兄不应,再看这家你倾向哪一家,择一家去问。李师兄即便不应,也会守口如瓶,不让他人知道此事。如此,余下家也不会觉得自家落了人后,是次选,只要我去信,十有八·九都会应下,谁知道你——” 他顿了顿,似乎在想接下来的话要不要说,最后还是说了:“谁知道你这般沉不住气,一个月都等不得,满心里想的还都是我会让你出去?” “这才几天?连黛玉和绯玉都还没问!”他眉梢一扬,“也不会认为我会放你出去!” ——这话是显得他小气、斤斤计较了些,可更不体面的姿态昨夜已经被她看了个彻底,说就说了罢。 姜宁又挨了一瞪。 她的气昨晚发出来一半了,另外一半可以继续安全放在心里。她也不在意林如海这些事后阴阳,依然笑嘻嘻地:“是我没领会老爷的真心,也辜负了老爷的打算,老爷说我,我受着。可我想认大哥能不能成,老爷倒是给个准话,也好让人安心呐。” ——黛玉是认为他不会放她走,绯玉可不一定。 她心里笑话林如海自以为明白女儿。 孩子们一天比一天长大了,搬离她身边,私下有了小秘密。再过五六年,都能算这个时代的“大姑娘”了。 她和孩子们在一起的时间比他不知多了几倍——或十几倍、几十倍?都不敢说全然了解她们,他倒自信。 姜宁想快些得到答案,林如海却偏不答。 他尽量没那么酸地问:“谢寒就那么好,让你出去想找他,现在要认亲,他也比这些人家都好?” 谢寒能走到今日,是借了林家的势不错,可若他本人不堪帮扶,林如海也不会放他坏了林家的名声。 可相比于他选出的这几家,谢寒唯一能占优势的,就只有“情分”二字了。 情分。 林如海把这两个字品了又品。 姜妹妹真心要做谢寒的妹妹,对谢寒自然是没有男女之间的情分的。 但谢寒一定有。不但有,这情意还深到让他孤身十年,不纳一色。 姜妹妹真正认谢寒做兄,谢寒便不会对姜妹妹再存龌龊心思了么? ——那可不一定。 林如海官场十六载,见多了各等人家尤其是高门富户之家的龌龊事。公爹逼迫儿媳、兄弟强占嫂媳,乃至父子聚麀,兄弟、爷孙共占一女等不伦之事简直不足为奇,甚至有兄长强留幼妹,父亲幽禁亲女,人子侮辱生母种种卑劣无耻禽兽不如的行径。 所以,即便兄妹名分定下,谢寒也有可能不会对姜 妹妹断了心思。 谢寒目前的身份, 也不大配得上做姜妹妹的兄长。 他不认为这是个好选择, 但今早起来,写下那张字条时,他就想到了姜妹妹会提谢寒。 ——谢寒就那么好吗? 姜妹妹不是什么都不在意。她不在意他要放她出去,却一心想和谢寒更……亲近些。 “老爷别钻牛角尖了。”姜宁拿手在林如海眼前晃,“我想认大哥是为了桃嬷嬷。” “是……我想让桃嬷嬷光明正大听我叫一声‘娘’。”她看向别处。 这不是她故意示弱装可怜博取他的同情。 这种把自己真正的脆弱暴露在人前的感觉并不舒服。 和绯玉学会说话之前,她怕绯玉不叫她“娘”,叫“姨娘”“姨姨”一样,都让她难堪。 那时她没把心事和任何人说,没让一个人看出她的脆弱。 今天她亲自把这份脆弱剖开,半遮半掩摆在了林如海面前。 她希望林如海只领会她的字面意思就好,不要再往深想: 其实,是她想光明正大叫桃嬷嬷一声“娘”。 是她想光明正大有一个疼她、爱她的“娘”。 她渴求了两世的母爱,纯粹的母爱,只有桃嬷嬷一个人给过她。 ——已经十年了,这份母爱,应该是给了“她”,而不是原身罢。 林如海沉默了一会。 “谢寒现在何处?”他问。 “大约在浙闽一代沿海?”姜宁不能确定,“他去年六月出海了,说顺利便今年开春能回,迟则要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