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落在大鳖的龟壳上, 暖洋洋的烘炙了上头沾染的水底湿气。 往日里,这是大鳖尤为喜爱的活动, 今日却也提不起半分兴致了。 顾昭瞧着它那可怜兮兮的豆儿眼, 里头好似失去光泽,显然真被那龙太子折腾得不轻。 顾昭目露同情。 小孩子什么的,真是又可爱又可恶。 “唉, 八郎受苦了。” 听到这一句,大鳖眼里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可不是么! 它简直是遭大罪了。 大鳖看向顾昭, 更加真情实感了,几乎是哽咽道。 “顾道友, 还是你知我, 咱们就是那钟子期遇伯牙, 知音也。” 说着, 它将右鳍朝顾昭探去,要和顾昭碰拳。 顾昭有一瞬的心虚。 在听闻樟铃溪有龙君时,她也曾腹诽过八郎是那龟丞相。 毕竟在那些话本子里,龙君误了布雨会被斩龙头,烧毁了珠子会被罚当大马,四海龙君跟脚各不相同,相同的只有那白胡子的龟丞相。 堪称是流水的龙君, 铁打的龟丞相。 可见, 这爱瞧话本子的人和妖的脑回路,颇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想到这, 顾昭对册封八郎为龟丞相的龙君,莫名的有了惺惺相惜之感。 当然, 说是不能这么说的。 没瞧见八郎都哭了么! 顾昭弯腰伸手碰了大鳖的右鳍, 思忖片刻, 道。 “八郎莫烦,都说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我就是知道你心里搁了事儿,这才带着大家伙儿来瞧你了,你看,我给你带了啥。” 说完,顾昭松开大鳖的右鳍,在宝船的甲板上翻出了大肚皮的酒瓮子。 顾昭拍了拍那大肚皮,直把酒瓮子拍得嘭嘭响。 “瞧见没,里头满满当当的,都是我们给你带的,好酒呢!” 瞧见酒瓮子,大鳖快活了一些,四肢在水里拨了拨,直搅得那水涡涡泛起一个个水花。 它畅笑道。 “好好,果然还是顾道友怜我。” 那厢,竹排上的卫平彦眼睛都气红了。 表弟好生不要脸,明明是他进灶房里摸出来的酒瓮子,他一个没看牢,怎么就成表弟特意带的了? 顾昭笑眯眯的和八郎又说了几句,哄得八郎兴致高昂的朝樟铃溪的江中游去,势要为顾昭这知己赶几尾又鲜活又美味的活鱼过来。 顾昭挥手,“八郎辛苦了,早点回来啊,我们等你一起喝酒吃菜!” 远处的江心中翻了个浪头,大鳖兄豪迈又精神的声音穿了过来。 “小事一桩!” 顾昭心里满意,回过头就对上了卫平彦有些发红的眼睛。 他站在竹排上,目光不善又气愤的朝这边看过来,仔细看,里头好似还有两分的委屈和三分的愤懑。 手中抓着一只紫色菱角,菱角被他掰断,一半吃了,另一半还卡在壳里。 菱角肉雪白雪白,新鲜脆甜多汁模样。 似是注意到了顾昭瞧菱角的目光,卫平彦将剩下的半块菱角肉掰出,随手一扔便到了自己的嘴里。 嚼了嚼吞了下去。 卫平彦:“哼!” 空壳在顾昭面前一晃,颇有炫耀之意。 顾昭意外。 啊,是真的在生气,可是,为什么呢? 在卫平彦气呼呼的模样下,顾昭倒是不敢多问了。 炸毛的猫儿可是逗不得哄不得的。 ...... 日头渐渐的高了,小箩筐里的菱角越堆越多,紫皮的菱角脆生生的,还带着水露,阳光下格外的新鲜诱人。 王慧心泛着竹排在水面上,素手撩过水面,拎起那手掌叶一样的菱角叶,神情认真的看着根茎下方是否长了菱角。 顾昭靠在甲板边的船舷上,撑着腮看王慧心,眼睛晶亮。 真的好漂亮啊。 她今儿穿了身青布小碎花的半臂襦裙,一头乌黑的发丝扎了辫子盘起来,戴了个斗笠,显得利落又清爽。 偶尔几缕发丝顽皮的飘下,为那张漂亮的脸添了几分稚气。 王慧心又摘了两粒菱角,将它们放在竹排上的小篮子里,菱角叶则小心的重新放回水面,说不得回头还能继续长菱角。 她站直了身子,抬手擦了擦汗,眼睛四处瞧了瞧,正好看到顾昭看过来的眼睛。 王慧心噗嗤一声笑了,桃花大眼儿格外的耀眼,好似潋滟了一片江河。 偷看被当场抓了个正着,顾昭有些羞赧的移开视线,故作若无其事。 随即又瞥了王慧心一眼,正好被整暇以待的王慧心抓了个正着。 王慧心笑眯眯。 顾昭轻咳一声,大方的瞧了回去。 没错没错,她就瞧了! 美人谁不爱瞧呀。 王慧心脸上的笑意愈发的深了。 ...... 瞧见这一幕,赵家佑轻啧了一声,踩着竹排晃了晃,招呼顾昭道。 “顾小昭,走了,咱们得去下网了!” …… 顾昭和赵家佑将渔网朝樟铃溪的江面撒去,波光粼粼的水面漾起层层水痕。 赵家佑朝江面看去,“那龟大仙来了吗?” “快了吧。”顾昭也跟着眺望。 话才落地,远远的便传来了八郎的声音。 “顾道友,我来了。” 顾昭凝神去看。 只见樟铃溪的江水中,一只大鳖赶着鱼群来了,鱼潮涌动,时不时可见泛着光的鱼鳞。 偶尔几只大的要跑,大鳖便抬了右鳍,水涡涡打着旋朝鱼儿卷去,晕头转向的鱼儿便又跟着鱼群朝顾昭这边过来了。 顾昭欢喜:“八郎豪气!是个大鱼群!” “当真?哈哈!”赵家佑也跟着踮脚看。 …… 卫平彦顾不上和表弟生闷气了,他搓了搓手,瞧着那鱼群的眼里都是垂涎欲滴。 “表弟,大鳖兄这朋友可以处!” “下次我还给它带酒瓮子。” 顾昭愣了愣,随即失笑。 她可算是知道卫平彦方才为什么炸毛了。 顾昭拍了拍卫平彦,宽慰道。 “表哥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