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朝吴庸悍然弹出指风之人不是他似的。
吴庸明知这人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一时之间却也捉不住他的痛脚,否则他再“失控”一次,直奔着自己的脑袋来怎么办?
他深谙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只得冷哼了一声,便将此事含糊了过去。
心中却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吴庸习武太晚,天赋又不高,自己的武功只是平平,眼光却极锐利。
自掌了皇城司以来,他也不是不曾和江湖中人打过交道,却从未见过如此高明的武功。
竟能不凭外力,不使暗器,单以指风便将数米开外的瓷器击得粉碎,这份本领竟是将他所有听闻过的江湖高手都比了下去。
丁家幼子身怀这等武功,却还对眼前这位叶大人言听计从,甚而说出了从她学艺这等话,由此看来叶燃的武功比起他来恐怕是只高不低。
一边是来历神秘,极得官家看重,同开封府关系融洽,武功盖世的朝堂新星,另一边则是尾大不掉,被官家忌惮了许久,迟早要动手铲除的白发奸臣……
吴庸心里的天平其实已经明显地倾向了前者,
但他面上仍是还是要做出那凌然不惧之态,看向叶燃,皱眉提点道:“叶大人,这朝堂之上,自有朝堂的规矩!”
叶燃微微一笑,答道:“朝堂有朝堂的规矩,江湖却也有江湖的规矩。”
吴庸双眉微挑,正欲接话,却听她又淡淡道:“至于我等世外之人,也自有世外的规矩。”
这话里的意思已经不是暗示,而是明示了。
此刻她还坐在这里,同他款款而谈,便是先礼后兵,照朝堂规矩行事的做派了。
但若是朝堂规矩不能让她满意,她就要按自己的规矩来行事了。
肯在动手之前先来告知他,以及他手中的皇城司一声,这多半已是看在先前大家合作愉快的份儿上了。
否则以她和她那位小师弟的这身本领,他们便是直接去太师府,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人直接掳走,旁人又能耐他们何?
纵然事后官家震怒……
嗯,就算官家震怒,也决计是震怒不到她头上的,末了多半还是要让皇城司来背这口“事前失察,事后追查不力”的黑锅的。
吴庸瞬间已经将这其间的利害关系想得清清楚楚,当即又一拍桌案,人便借势站了起来,大笑道:“好!那吴某便陪叶大人走这一趟罢。”
叶燃不免有些诧然,抬首看向吴庸,顿得一顿,方缓缓道:“……那便多谢吴大人高义了。”
她原本只是想借一队亲从官,一队亲事官随她去太师府办事的。
前者负责拿人绑缚,后者负责掘地三尺。
庞太师的专业是弄权,而非作案。
他以及他的手下并不会在犯案的时候就小心翼翼地抹掉痕迹,一旦被追查到线索,便以权势金钱相逼。
开封府之前查案查得艰难,无非是因为庞太师位高权重,谁也不能直接闯入太师府中搜查捕人罢了。
这也就是吴庸之前想要提醒她的,凡事要按照规矩来。
叶燃却没什么耐心去周旋了。
她又不打算流芳百世,博什么生前身后名,遂决定直接将桌子掀翻,然后照她的规矩来。
虽然之前她已经请公孙先生配置鼠药,针对性地投放到汴京城的沟渠之中,但叶燃心中仍是担忧不已。
她是亲身从乱世中走过来的人,深知人在饿极了的时候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易子而食都是寻常事,不过是死掉的老鼠又有什么不能入口的?
越早查出真相,可能的潜在受害者数量就会越少。
这也是她一经说服开封府众人,便径直来寻吴庸的最大原因。
吴庸既然已经决心要卖这个人情给叶燃,便索性卖得彻底。
问过她对所调队率并无偏好之后,一面遗憾此前合作多日皇城司中竟无人可得青眼,一面便公私两便地叫来了守在门前的义子吴高,肃色道:“速去点齐寅卯二支兄弟,半个时辰后随我一道去太师府办事。”
那吴高久在他身边办事,极为乖觉,当即拱手应诺,转身朝外奔去,心中却对这位叶大人更添了十二万分的尊重。
须知皇城司以天干地支分部,子支同丑支最为精锐,向来拱卫宫禁,不得擅离。
紧接下来的便是寅卯两支了。
这其中寅支善战,卯支善察,两支齐出,这是将太师府当作里通外国的窝点来办了——当然,谁也不敢说庞太师便当真没有这等嫌疑了。
然而义父此举,显然是无论如何都要将此案办成铁案的架势,皇城司也有这个本事。
今夜之后,便是庞太师还能安然脱身,也必定再无往日风光了。
且不说吴高心中是如何想的,吴庸站队之心已定,举止间反倒从容了起来,不但亲自又奉了一回茶,还和蔼可亲地请叶灼也入座,就在叶燃下首。
又笑问他家中如何,老父公务如何,母亲是否惦念,两位兄长待他如何,可定下了嫂子……其殷殷垂询之态,同先前几乎判若两人。
叶灼按捺着性子逐一敷衍着答了,心中却实在是不耐,盖因吴庸这神态这举止,他可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