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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凶(1 / 3)

东宫。

“殿下,那边传了信儿来,说九殿下这几日皆宿了自个儿宫里,只往凤栖宫走了趟,未往其余地儿去,亦未接见任何人。”蒙面近侍拱手作揖,似是思及到什么,顿了顿复又道:

“中秋一事,像是被九殿下压了下去,陛下那里并无风声。”

太子刘清寅顾自敛袖持笔,神情专注地撰豪书在宣纸之上,头也未抬一下,“那晚的事,都有谁知道?”

他的发髻有些乱了,几缕鬓丝垂凌下来,杏黄缎儿的袍子松松垮垮地挂了身上,隐冒青色的胡茬显出几分颓然之态。

“除前去救驾的唐将军及其手下人外,还有一位女子。”蒙面近侍话语里存了迟疑,小心翼翼道。

刘清寅这才手上蓦然地顿住,端着持笔的动作,抬头重复了句:“女子?”

蒙面近侍点了点头,“是……”

“砰”地一声巨响,只见金案之上的笔墨玉砚被一股脑儿地飞摔出去,墨溅四方,清脆作响,扰乱了烛火,颤曳纷纷。

蒙面近侍旋即跪下,拱手端肃:“殿下息怒!”

“狗屁不是的东西!”刘清寅旋然暴怒,狭长而细的眼缝里尽染阴戾,明烛将其森寒的面色映得半明半暗,“前日本王询问之时为何不说?莫不是如今连你们也不将本王放在眼里了不成?!”

“属下不敢,请殿下责罚!”

蒙面近侍低头领罪,却迟迟不见面前之人有所动静,若不是余光所及之处可以瞥见散碎在地的砚台,他甚至觉得方才的一切皆为幻象。

这安静来得诡异。仿佛华殿未曾染尘,殿上之人未曾怒过。

有良久的沉默,那近侍被生生惊得冷汗直流,外人都道太子谦和风度,只有侍奉在跟前儿的这些人才知,未来储君何其喜怒无常。

“那女子,是何身份?”半晌,刘清寅缓沉了口气,眸底浑浊,摩挲了几下胡茬,指腹轻捻着残留的墨痕,眯眼问道。

近侍忙回道:“回殿下,属下已派人查清,此女乃盐铁总司姜劲梧之女。”话头一转,后又道:“似乎与九殿下关系匪浅。”

刘清寅听闻此言,情绪一反常态地没有太大波动,只浅嗤了声,不轻不重地扔了两个字出来:“做掉。”

蒙面近侍似是大松一口气,连忙应下,正欲领命而去,却忽然又被身后之人唤住了脚步。

但闻其声色平静,仿若道了句家常那般淡声道:“若此番再失手,本王会亲自派人送你们一同去乱葬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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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观茶庄位坐汤庭谷东岭,白雎瀑后。

入夜,青月敷了暗昧的薄银,衬着婆娑,一尘不染地剥蚀着秋夜的纹路。云雾团簇,偏遮出几分妩媚的冷色,在引诱。

姜柠在这份冷色下,缓打了个颤栗。

因着谷中地势不平,高低错落,她只得于谷外下了轿辇,步行进谷。绕过白雎瀑,是一整片望不着边儿的格桑花田,大观茶庄便被蕴封在此处。

姜柠进了茶庄里,半倚靠在侧柏下,曼妙纤窈的身量微微弯着。她双手背在身后,削纤指尖儿轻缓地敲打着树干,瞭望着面前那片格桑花,幽幽出神儿。

或者说是在忖量。

来时走得急,心里又只顾着寻思陆绍人那俩人的喜事儿,一时没顾得上细想。这会儿空下来细琢磨几下,实在有些奇怪。

姜柠不傻,而且是个剔透玲珑的姑娘。她很心细,尤其对于琢磨不透的事,一定会在心里反复掂量。就拿此刻这件事来说,不论她如何掂量来揣摩去,都觉得不太对劲儿。

她不清楚刘清洵忽然邀自己来这里所为何事,但在姜柠看来,他二人的交情还并没有到这样深的程度。

更何况刘清洵素来是个情礼兼到的人,退一步讲,就算他真的有事,也不太可能会让她独自来到这样略显偏僻的地方。

再者,也是最重要的,姜柠已在这里等了他近三炷香的功夫,却始终不见他人影,这不像是他的作为。

直觉告诉她,邀她来这大观茶庄的,应该另有其人。

思及此处,姜柠心中隐隐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田间高草轻晃,抬眸瞅了眼繁乱的星相,柳眉微动,轻蹙秋波。

进来那会子天色尚残留了几分亮,她还能摸索着路探进来,此时已入沉夜,周遭皆是茫茫的格桑花田,压根寻不着南北,方向大乱。

而刘清洵,仍未到来。

她的感觉更加不妙,瞬即警觉起来。

这汤庭谷呈阴阳两级之形,其中小道岔路很是密绕,跑是跑不了的。强行稳下心头的慌意,姜柠开始迅速聚目凝神,努力辨识起四下能否有暂时避身的躲藏点。

眸色流转间,她渐渐在挪动步子,猫下盈瘦细软的腰肢,试图悄声隐匿在格桑花的田海里。

徒然,姜柠似是听到身后传了道细微的动静来,唬得她身形猛然一顿,都记不得要直起腰,整个人像是被谁点了穴般定在了原地。

“……谁??!?”她娇唇轻打着颤儿,惊怵地下意识脱口而问:“是…九殿下……吗?”

格桑峥嵘,草叶枯荣,飞雁低伏后盘旋,蛙声潺潺而溜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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