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颖听了半天都替她着急,忍不住拽着苏小酒插嘴:“让你干点事怎么磨磨唧唧的呢?还是我认识的苏小酒吗?不就是个总管,怎么就干不了了?”
苏小酒:“你行你上?”
徐颖:“……”
拉了半天锯,荣妃也不耐烦了,直接拍板道:“这件事就定下了,万事开头难,不是还有本宫压场子呢?天色不早,姑姑再不走就要迟了。”
说着起身,扶着张姑姑的手道:“我送姑姑出去。”
“这如何使得?”
“怎么使不得?”
荣妃不由分说,让苏小酒把姑姑的包袱拿上,亲自将她送到门口,门外早已经站了七八个内侍,每人手里都抱着满满的东西,是给张姑姑带着的。
主仆二人又是一番拜别,张姑姑目光巡视一圈,神色有些失望:“宝宝去玩了吗?”
“来啦来啦!”
安心远远的抱着团子小跑过来,气喘吁吁的。
团子已经重新梳洗干净,换上一件翠绿色的夹袄,上面绣着活灵活现的小香,是张姑姑的手艺。
头上带着顶苏小酒给他做的大红色瓜皮帽,老远一看像棵开花的仙人掌。
张姑姑不舍的把允儿抱在怀里,亲了亲那肉嘟嘟的小脸蛋,小家伙还不知道自己身处在离别的场面,仍像以往见到她一样欢快的搂住她脖子,不停“嚒,嚒”的喊。
张姑姑红着眼眶迭迭应声,抱着小娃的手又收紧些。
其实她这一趟回乡,本怀了告老还乡之意。
并非为了贪图清闲,只是如今荣华宫有苏小酒跟春末几个大丫头,许多事情都已经不需要她去过问,自能打理的井井有条,她空占了掌事的名头,总觉得于心有愧。
娘娘曾无数次提起要让她在宫中颐养天年,可她却不能忘记自己的身份,因此坚持拒绝。
老人都讲究落叶归根,她自然也不例外,虽然从年轻就背井离乡,终身未嫁,但临老,对故乡的思念却越来越重。
侄子在信中也言明,这些年受她恩惠,家中日子过得不错,愿意为她养老送终,以全孝义,其言辞恳切不似作伪,她便有些意动。
但娘娘和允儿这里,她同样难以割舍,两难间,娘娘便提议先让她回乡小住,看看侄子是否真像信中所言,是真心实意要为她侍奉终老,而后再慢慢决定也不迟。
若过得舒心,说不定就直接住下了。
所以她才会说归期未定。
只是再不舍,总归还是要走的,张姑姑抱着允儿,最后闻闻他身上甜甜的奶香味,然后狠下心将他塞给苏小酒,离开。
团子朝着她啊啊的伸着小手,不明白嬷嬷怎么突然就丢下自己走了,张姑姑脚下一顿,到底是没回头看,飞快消失在了拐角处。
允儿望着空荡荡的甬道,忽然放声大哭起来,朝着她离开的方向啊嚒啊嚒直喊,在场的人无不动容,苏小酒往前追了几步,荣妃却一把将她拉住,怅然道:“罢了,你再追,姑姑就真走不了了。”
其实不舍的,又何止是允儿呢?
她与张姑姑相伴多年,早就把她当成了自己的长辈,在她心中的地位,与母亲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母亲自生了澄儿后身体一直不好,她自小便由张姑姑带着,哄睡,喂饭,洗手穿衣,即便生病的时候,也是被姑姑抱在怀里,一点一点喂着汤药和蜜饯,冬日暖被,夏夜打扇,姑姑家乡的小调,一直是她睡前的摇篮曲。
听闻姑姑年轻时曾定过亲,结果还未过门,未婚夫便被征兵从戎,后来了无音讯。
她们本是青梅竹马,姑姑自然倍受打击,依毅然选择离开了伤心地,背井离乡来了上京。
因为生的干净利落,人又勤快,便被牙行推荐到了侯府,那时自己不过三岁,姑姑痛失所爱后,直接抱了孤独终老的打算,便将她当做亲生的女儿一样疼着。
在姑姑怀里娇宠到五六岁,最后连母亲都看不下去了,才让她自己下来走路,姑姑却仍是怕她磕了碰了,总是要微微俯身,用手护着。
那时的姑姑,头发油光水亮,身上总有一股好闻的香味,脸上永远带着宠溺的笑,看着她长大成人,从蹒跚的孩童,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选秀时,姑姑曾彻夜守在她床前,告诉她一入宫门深似海,怕她被淹没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坚持跟着她一起进宫,将荣华宫守的铁桶一般,不让她受一丝伤害。
今日才发觉,曾经那个雷厉风行,又无所不能的姑姑,老了。
挺直的身姿已经微微佝偻,曾经一丝不苟的头发总是被允儿抓乱,脸上的宠溺却从未变过,只不过那和蔼的目光从荣妃转移到了允儿身上。
“回吧~”
荣妃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掩下所有思绪,率先转身。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每个人都是独行者,总有一段路,需要自己走,张姑姑如此,她亦如是。
转头,看到苏小酒,又淡淡一笑,不过有这个小丫头在,似乎也不错。
目送张姑姑一行人离开,各人的心思都有些沉重。
春末饱睡一觉,精神抖擞的走到正殿,发现竟然一个人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