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楼夜锋纵横南北数十年,却从未有今日之狼狈境地——要这般被缚在主人面前,被那么温柔那么干净的主人,审问着他内心最不堪的秘密。
泪水落到了地上,混入灰尘,变成了脏污的泥点。
“……对不起,对不起……”
“全因属下……私心倾慕于主人。属下……为借解毒之机,求得主人施舍……施舍一晚的雨露贪欢,方才出此下策。”
“对不起……主人,污了您的眼睛……”
楼夜锋的声音沙哑如尘,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小到听不见。
这短短的几句话,几乎耗尽了他平生所有的力气。他蜷缩在地上,目如死灰。他所有的防线终于尽皆被攻破,绝望地向主人展示出了他最卑微最不堪的一面。
裴年钰悄然蹲在了他身前,看着这一团黑色的人。面前之人的眼泪已经干涸,脸色苍白,发丝凌乱。哪里还有半分天下第一影卫的气魄和傲骨。
这模样委实不好看,但裴年钰却视若珍宝。
他悄悄伸出手去揽过楼夜锋的肩头,语气终于恢复了往日的温暖柔和:
“所以……楼夜锋,你喜欢我,对不对?”
……………………
蜷成一团的那个人将头埋在衣服里,闷闷地答了一声:
“……是。”
“夜锋,你喜欢我……多长时间了?”
那一团黑色的人儿把头埋得更深了:
“……已有数年。”
似乎承认之后便像放下了什么心事一般,楼夜锋缓缓抬起了头来,目光渐渐平静下来。
半晌,他忽然低声道:
“是属下冒犯了。主人若是不敢动手,赐属下一柄短匕便是。属下只求您能……”
“夜锋!”
裴年钰听得他这话,终于再也忍不住,将他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你……胡说八道什么。楼夜锋,我有时候真想敲开你的脑门看看,你怎么会觉得……我会讨厌你喜欢我这件事呢?”
楼夜锋似乎尚没有转过来思绪。直到他试探着将目光一点一点抬起来,对上主人那双温柔如水的眸子,又感受到主人努力抱着他的臂弯,他才终于反应过来,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主人……您……您不觉得属下……脏污么?”
裴年钰心中一痛:
“没有,从来没有!你心悦于我,乃是人间至情至性,我如何会那般以为?”
楼夜锋将脸偏到一旁,试图不让主人看到他脸上难看的泪痕。他抿了抿嘴,忽然直视着裴年钰道:
“可……主人,若是属下说,早在之前的几年属下便已经动心。明知道您的桃花蛊未解,却依然心里尝尝念着您,总是找各种理由随侍在您身边,就为了偷偷看着主人……”
“主人,这样的夜锋,您还会觉得……”
裴年钰急忙打断道:
“我不觉得!你既心悦于我,便时常想看着我,岂不是天经地义,这又有什么不对了?”
“那,主人若是知道……”
楼夜锋的声音忽然低沉了下去,目光也移开了不看他:
“先前那么多年里,我晚上守夜之时也常盯着您的睡颜。心里想的却是您若能抱着我,还……占有了我,夜夜如此。这样大逆不道的……”
“我喜欢得紧。”
裴年钰努力将那个比自己高大的身躯圈在自己怀里,似乎在宣布归属一般,毫不保留地给予他肯定:
“我竟不知你夜夜皆这般想要我,我如何能不欢喜?”
“夜锋……我早就与你说过我的心意了罢?我既已经说过喜欢你,又怎么会讨厌你对我的心意呢?”
楼夜锋似乎仍然有些不可置信,目光低了下去:
“可……那为何主人一直不让属下侍寝?属下以为您不喜欢我的身子,您若是不喜属下这等模样,我在心中那般想您……岂不是冒犯之极?”
裴年钰深吸了一口气,将头埋在他的肩膀上:
“对不起……因为我一直在等你,等你能承认对我的心意……我不想让你把侍寝当做任务。却没想到你居然那么……那么能忍。”
楼夜锋的身体却突然僵硬了起来,语气都有些磕磕绊绊。
等你……?
也就是说……
“主人,您,您一直知道我?”
“是,你表现得那么明显,怎么会以为别人都看不出来?那时候你武功刚失,生怕我不要你了,你看我的眼神……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然而楼夜锋却是羞愧难当,简直想把自己的脑袋再埋回去。
这岂不是说,先前那些他的小心思,他贪恋主人的温暖的神态,他悄悄想和主人亲近的小动作……都被主人看得一清二楚?
这可……
楼夜锋方才这一挣扎,裴年钰这才想起来他的手还被缚着,连忙伸手去解他身后的暗银索。
然而何岐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似乎很难解,裴年钰一急,干脆直接内力凝注,捏断了那根细长的铁链。
而后他心疼地抱起楼夜锋,将他带到了床榻上。
楼夜锋又惊又喜:
“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