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过。
卫孟喜不敢往深里想,只想到这里的话,苏小婉至少幸福过。
虽然夫妻两地分居,五年的婚姻生活里就没见过几次张毅,但至少她记忆里的丈夫是好的,他会耐心地教她编草蚂蚱,会跟她一起背书,会带她上山打野兔,会护着她不让村里人欺负她。
新婚那两年,至少他是用心对过她的。
在她短暂的人生回忆里,张毅是个好哥哥好丈夫,不是现在这个一心只想往上爬的打女人不管孩子的张干事。
张毅的本质或许就是权欲熏心,不择手段,但至少他隐藏得好,她没看见初恋爱人丑恶的嘴脸。
“老大姐,你当年捡到那闺女,腿上是不是也有这个病?”苏奶奶深吸一口气,撩起自己的裤腿问。
张大娘只看一眼就可以确定,又上手摸了摸,似乎是找到当年那熟悉的手感,肯定道:“还真是这样,连狗蛋虎蛋也得了这病,小时候不明显,今年我瞅着是越来越严重,也不知道吃啥能吃好。”
下一秒,她终于回过神来,“你咋也得这病……诶等等,大妹子你过来,过来让我好好看看,我咋觉着有点眼熟呢。”
她以前吃得苦太多了,眼睛被熬坏了,要非常努力的睁大眼睛才能看清对面人长啥样。
“你这眉毛和鼻子,有点像。”
她扔下洗了一半的衣服,擦擦手,摸了摸苏奶奶的下巴,“这儿也像,只是狗蛋妈爱笑,下巴没你这么长,纹路没你这么深。”
深深的法令纹迅速的抖动几下,苏奶奶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
被男人联合表妹背叛,她没哭。
甚至为了孩子不仅原谅了他,让他再一次回归家庭,可他转手一封举报信,就将苏家和她推进深渊,那个时候她也没哭。
她被带走之前,小碗抱着她的腿哭求妈妈不要走,她都来不及交代闺女一声。闺女太小了,还不会做饭,也不知道能不能吃上一碗热饭,更不知道苏家的东西在哪里,千万别像她一样被人骗了,纵有千般不舍万般无奈,她也没哭。
她在牛棚里,所有人都要她承认没干过的事,她忍住了,就是被打碎四颗牙齿,她也没哭出声。
那个时候啊,她一直有个念头,就是等以后平.反了,她一定要好好补偿闺女,要带她去小人书上说的地方玩儿,再也不管着她,想吃糖葫芦就一次性让她吃个够……被带走后的两年里,她一直想要回城看看孩子,无论是求爷爷告奶奶,还是偷跑,她都试过,可一次也没成功离开过劳改农场,信写过,也不知道带到孩子手里没。
六八年秋天,她实在不放心,再次豁出尊严求了一圈子人,终于有个农场附近的好心村民愿意进城办事的时候,顺带帮她回老宅看看孩子,她等啊等,掐着手指头看着太阳,终于等到那人回来告诉她,她的小婉早在半年前就走失了。
街坊邻居都知道苏小婉走失了,却没一个人通知她,明明他们都知道她被关在哪儿,却没人捎个信给她……苏家以前从没干过为富不仁的事,街坊们没钱治病,没钱念书,没钱生活,他们家从没吝啬过,可苏家最后一根独苗走失了,他们却能一直瞒着她这个母亲。
还美其名曰怕她担心。
呵呵,苏玉如恨啊,她恨不得一把火烧了忘恩负义的狗男人,恨不得让这些邻居也尝尝失去女儿的滋味。
可她那个时候也没哭,因为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可以的,你一定可以找到小婉的,她识字,又机灵,不会有事的,她一定是在某个地方等着你找过去,到时候她一定会抱着你的腿撒娇,说妈妈怎么现在才找到我,一定会有这么一天的。
从1968年秋天开始,直到1983年6月17号,她找到了,却没等来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