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霁昀站在窗边，目送着二哥与魏铮骑马离开。 骏马踏起的尘土渐远，客栈内风波也已平息。不远处，烟青正同谭枞县令交谈。 “温大人！” 见温霁昀走来，谭枞县令急忙招手道。 “这几日，我已逐步开始彻查黑羊脯流通一事，已然有些眉目。我还将小琅所述都记录成册，皆按手印为证，以便朝中审案所需。” 说罢，将写好的卷宗交付给温霁昀。 温霁昀接过，仔细检查后小心收纳好，躬身道，“多谢谭枞县令极力相助，我们才能厘清破案思路。” “是你们帮他寻回了公道，司马明是我多年老友，我该替他谢谢你们才对。” 谭枞县令连忙摆手，扶起温霁昀，“不知几位可愿随我一起，回一趟复水，让司马兄可以魂归故里。” 温霁昀见谭县令已然有些湿润的眼眶，点点头，“正好复水离回长安城的官道不远，我们于情于理都该去一趟的。” “如此甚好，我也想去司马大人的故乡看看。” 烟青应和着，看向温霁昀，“既然司马明真正的家书得作为证据上呈，我马上抄录一份《复水家书》，带回复水，也算以慰司马明大人在天之灵。” “好。” 温霁昀很快替烟青找来纸墨，一张纸，此刻便有了非比寻常的意义。 简单饭食后，几人便清整好事务行囊准备前往复水。 第二日清晨入复水地界，谭枞凭着记忆绕过街巷田地，来到一处矮宅门前。 推开积灰的木门，杂草在石缝中探出头来。 “这便是司马兄的复水老宅了，” 谭枞站定，环望周遭，似乎回忆起曾经模样，“游子未归，这里却已是草木深茂。” 一行人简单清扫，便向后山走去，司马明的父母皆葬在那里。拐过一片茂密的竹林，便见几处坟墓，小琅已在此处等候。 “昨日你们事成的消息传给小琅，他才放心将司马县令的事情如实告诉了丹鹿百姓。听闻你们今日也来复水，便先一步在此等候。” 谭枞县令朝小琅示意，一边又向他们解释道。 小琅抱着一大捆包裹走过来，谭枞清点一番，而后点点头庄重道，“今日吉时，便请工匠来造司马兄的衣冠冢。” 司马明无子无孙，未极耳顺年岁，身葬丹鹿河水中，照说是一世无福，无人可为其立碑； 但细说司马明一生，却是实实在在的造福为民之人。千日碌碌，一朝归去，曾治理的两地百姓为其不平，皆愿出资为司马县令立衣冠冢。 如此，衣冠冢就选在司马明家乡这座后山上，挨着父母，总算有所归处。 谭枞蹲下身，慢慢将司马明曾经的物件安置在冢中，声声悲恸告别老朋友， “一衣一帽一家书，斯人来世可复见……” 转眼之间，谭枞也已是年过半百，儿时回忆成此刻沧桑，只能默默向司马兄道一声别。 待合冢入葬，一切流程顺利完成。 风起时，竹林沙沙，只剩灰烬打着转飘在空中，悠悠升高。 小琅仍跪在衣冠冢前，不愿起身离去。 几年前，司马县令救起赌气跳下河中的他，又让他读书认字；过年小琅独身一人时，司马县令愿意带他回到复水，一起度过这本该团圆的节岁……自己少无双亲，司马县令早已在自己心中成为父亲般的角色。 思及此，小琅一言未发，一连磕了三个头。 自目睹司马县令被人所害，小琅只能望着河水空悲，今日总算能有一处祭拜的地方。 小琅默默站起身，在一旁的包裹里找出一卷状纸递给温霁昀。 温霁昀接过，一眼便知晓这是何意。 “这是百人状告书——” 小琅再三确认道，“里面有百余名丹鹿百姓对于阮其的论诉，我们都想还司马县令一个公道。温大人放心，都是按朝廷规矩制度写的！” 温霁昀有些惊讶。 状纸上原告小琅的名字写在了最前面，如果败诉，小琅则需受杖责之刑，重则搭上性命，故很少有百姓敢书此状纸。 温霁昀试问道，“你可知道这代表什么？” “自然！我清楚自己所担下来的责罚。” 这个方法还是以前司马县令无意间讲给自己听的，小琅低下头，声音小了些，“阮其父亲是朝中大官，我怕……阮其不会收到责罚，但司马县令说，朝中凡有此种行制的状告书，定会仔细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