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液盛载天上的星光,喝了一小口。 青少年的身体没有那么好的耐酒精性,他的嘴唇被刺激得红润了一点,倒是比往常看起来更精神奕奕。 克劳利喝酒的动作更粗鲁一点,更像在借酒浇愁。 “撒旦让别西卜通知你工作了?”梅林用拇指与中指闲闲地提着酒杯,随意地问,“虽然你是个超酷超冷漠超邪恶的独行恶魔,但郁闷地跑到天文塔上喝酒可不是你的风格哦,克劳利。” “我就知道你不会勤劳好心地帮我拿酒。”克劳利撇了撇嘴,用自己的酒杯磕了一下梅林的脑门,懒散地望着远处的夜空,“天使已经睡了吗?” 梅林轻轻点了点头。亚茨拉斐尔正在自己的书店里,睡得十分安静,他已经用千里眼确认过了。 “他正在做一个暴雨的梦,在一把大伞下面。”出于让克劳利心情变好的想法,他又补充了一句。 克劳利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仿佛在等酒精麻痹自己的舌头。梅林感受到了恶魔身上干涩的情绪,闻起来就像一块风干的面包。 沉默了许久,到梅林已经开始就着物理的红酒嚼精神的干面包,克劳利才开口:“我交完了这几年的,嗯,工作报告。就是像行恶记录本一样的东西?他们把我评成了本世纪最邪恶的恶魔。” “那么,你有什么邪恶的履历呢?”梅林体贴地询问。 克劳利咋了咋舌,显得有点烦躁:“除了引导你变成恶魔,参与撒旦的邪恶计划以外,还有其他那几条……也就是人类自己做的事情。战争啊,瘟疫啊,死亡啊之类的,我都编上去了。” 梅林将空酒杯放在石桌上,似乎压根没被这句话触动,嘴角依旧挂着温柔耐心的微笑,甚至还有闲心拿腔拿调:“已有的事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斗争就是这样一回事,对人类这个族群来说,胜利与失败同样徒劳无功。你看的一定比我还要多吧?” 克劳利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郁郁不乐地又喝了一口酒:“天使可不这么觉得。” 梅林了然:“亚茨拉斐尔是一位善良且富有责任心的天使,想必会努力去化解这些。这也是他的工作,热爱工作是一件好事。” 克劳利再度默然片刻,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惆怅而冰冷:“他相信的那些美好事物,天堂真的相信吗?我想不到这世上还会有比这更糟糕的东西了。” 梅林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或许亚茨拉斐尔会让一切都变得好起来呢?你应该停止把一切都向最糟的地方想象,克劳利。” 克劳利一仰头喝完了酒杯里所有的酒。 霎时,他的身后传来了布料被撕裂的声音,“呼啦”一声,一双巨大的黑色翅膀在他的背后展开,将梅林遮蔽在一片阴影中。 “我是个恶魔,Lily。”克劳利拖长腔调说,“恶魔就会把一切想的最糟,我们还会将它向最糟糕的方向推动。” 梅林愣了愣。 一种不明显的刺痛从他的心脏传来,让他的手脚发凉,呼吸不自觉地变得有些急促。他缓慢地眨了眨眼,低下头,手落在自己的胸前,笑容中微微带着些无奈:“——在这件事上,我也没办法反驳你。不过,哪怕是最糟糕的情境下,也会诞生奇迹般的好结果。” 就算那个理想无法实现。只要你能一直守护在某时发过的那个誓言,就一定会有人们因此得救。* 梅林的目光落回了玻璃杯上,在这个小小的箱庭中,一颗调皮的星辰正在杯底的一层水痕中闪烁。 终于,他露出了一个由衷的笑容:“对我来说,这样存留下来的结局就是报酬了。” 克劳利一巴掌按在梅林的脑袋上,把他被触动起的一点忧愁全拍散了,恼火地说:“你和我压根不是一种恶魔,我要的是更贪婪、更自私——更永恒的东西!” “个体差异这也没办法啦,太粗暴了吧!”梅林捂着脑袋哀叫,“你干脆别叫恶魔,改叫魔女算了!” 克劳利深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告诫自己别和他计较,换了一个话题:“那你的魔女问题解决得怎么样了?” 梅林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殆尽,留下一张憔悴的面具:“可以说是,毫无进展。” 顿了顿,他理直气壮地抱怨道:“她的防千里眼机制做的也太好了,好得让人头疼。” 克劳利打了个响指,将翅膀收回了自己的身体里,又为两个杯子里都斟满酒。 梅林接过酒杯,礼貌地说了声谢谢,不太想聊自己毫无进展的事。 这种酒会一样的私人谈心场合,适合敞开心扉说一些真心的话拉近感情啦。虽说对我来说不存在“拉近感情”的结果,但也再讲点真心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