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伤从何而来，对方却缄默着摇头，似乎不愿多说，又找了个明显的借口来作敷衍。 林初朗当然不相信他的话，逼问他身边的随侍，这才知道实情。原来他十指上的伤皆是因亲手为他研磨朱砂导致的。随从说： “尊君觉得之前戏楼的事偏心了萧氏而没有帮您，心里很后悔，所以整日整夜地研磨这朱砂制成丸药，想您身体尽快地好起来。” 林初朗一听，心头被他的话震触，扭头去看金徽酒，见他面上显出对随侍揭露情况的愠怒，口中斥他“多嘴”，看向自己时又转为想要逃离、回避直视的羞愤。 他怀疑的心思便开始动摇。 林初朗想再说些话，却不料还没开口，便见金徽酒向他走近，似乎也有话说。可他才刚要说话，却不想一个趔趄跌到地上，将晕未晕地站不起来。 林初朗惊怔一刹，连忙去扶，金徽酒咳嗽一阵，竟咳出了血，把在场的人吓了一跳。 林初朗也吓坏了，一边请太医一边问他怎么回事。对方也不清楚，只猜测着说也许是近来操劳较多，睡得不好。 可太医过来诊断后却说他中了和林初朗一样的毒，且服用同样的丸药也有段时日了，又加上连日的劳累，症状竟比林初朗的还严重许多。 林初朗一听，还没来得及反应，却见金徽酒惊诧地看着他，怔怔道：“你中毒了？”又蹙了眉，追问： “是、是因为服了我丸药里的朱砂？可是怎……怎么会呢……” 他尚未关心自己的状况，看向林初朗的眼神带着欲辩而无从辩起的复杂和一头雾水的迷茫。他光张了张口，却没说出话来，看起来急得快要哭了。 林初朗见他这般模样，饶是十分的戒心也卸了九分，心中想到：“看来他是真不知情的。”因此对他的态度也自然软了，一颗心由铁壁铜墙碎成了一地散沙，只等金徽酒的话风一吹，便飘扬起来，遮蒙住自己的眼睛。 金徽酒卧在软榻上，牵了他的手，气息奄奄地流泪： “都怪我。” 他说。 他竟然这般说。 林初朗便觉得自己以小人的心思揣度了君子的气度，即刻地自责起来。那疑心也早就从动摇，到瓦解，最后彻底地崩塌。 可他又怎知这只不过是对方的一出苦肉计。金徽酒拿命收编他这颗心，即使下尽功夫，也全无半点的真情。 只是他的确栽在了对方这苦莲花般的情貌下，对他无可抑制地生出怜惜。当感情的引导占据了绝对的上风，理智的推断便退居到可有可有的境地。 “我们都被人陷害了。”林初朗为对方掖好被子，默默道。 金徽酒眼眸中闪着后知后觉的泪光，静静地看着他，神色染上悲哀。他紧抿着嘴唇，不说话。 他的确没什么话要说，因为一切都按照他编排好的戏码在进行。他已经为林初朗的论断铺好了求证的道路。 被买通的随侍承认自己受到萧祺缘的指使换掉了原本的朱砂石，用纯度和毒性更高的朱砂进行了替代，又带着搜查的人去萧氏的宫中找到了剩下那些朱砂。 林初朗惊觉原来自己想要施行的嫁祸根本不是嫁祸，而是一桩事实，故而恨透了萧祺缘。 他企图去找女帝裁决对方，但又思及之前与她闹了不快，心里装着疙瘩，不愿动这个身。 可再转念一想，这回的确是自己错了，知错便要改正，这是三岁小孩都知晓的道理。 “我总不能越活越回去的……”他想清楚后，便即刻出发去政事殿——可他也最明白自己主动去找梁雪雍的一个最忽略不了的缘由——他想她。 想得紧。 林初朗才到政殿，便从殿里的侍从那听说了梁雪雍亲赴北疆，与萧、林二位将军共同征战的消息，按时间算来，此刻人已经带着大军出城了。 他听到这话，心里哐当砸过一声，脑袋像只被木杵撞过的金钟，不断地嗡鸣着，险些晕了过去。 他问那侍从北疆目前是怎样的战况，女帝何时回来。 侍从摇摇头，也不太清楚，只推断着说陛下御驾亲征，想来战事紧迫，这一仗的长短并不好揣测。 林初朗听罢，一张脸沮丧起来，像一页被揉皱的白纸。 那侍从说完话后，又请他在殿前等待一会儿，说陛下临行前给他留了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