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如此。 房荞觉着眼前人无趣得很,翻了个身,背着少年打起了盹儿。 少年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 远处是大漠无垠,黄沙漫天,稍不留神便会迷了眼。 从古至今,不知多少人葬身于此。 姬恬抿唇,握缰绳的手指渐渐收了力道。 不过半柱香,身边便有微微鼾声响起。 四下寂静,老牛默默地埋头向前吐出疲惫的气息。 伴随着短暂的叹息声,一条披风落在了熟睡的人儿身上…… —— 春寒料峭,宫中尚且还烧着炭炉,黄沙漫天之下,更是觉着周身冷瑟无比。 老牛嗬嗤嗬嗤依旧喘着粗气,终究是在行了三十余里路后跺着蹄子不肯再向前去。 姬恬抬头眼见正午已至,便跳下车梁,竖起架在一旁的明黄旗帜。 “停车整顿!” 一行人便在原地停下。 此刻赵政终究是沉不住气,托着干粮气恼地咬上几口,便将其甩在一旁,下车去找那没心没肺的女孩。 车队很长,赵政踩着细碎沙土来到队伍最前端,彼时姬恬正忙着喂牛。 因着打心底盘算抵达函谷的日子,姬恬很快便入了神。 于是乎,赵政一声“少将军”,委实将他吓了一跳,手里的谷草顷刻洒出去大半。 “叫政公子见笑了。” 姬恬不急着去捡,任由老牛低头够啃洒落的食物。 赵政笑着摆手:“房荞人在何处?” 房荞……原来她唤如此名姓。 姬恬垂眼,这两字在舌上滚了一圈,分外缱绻柔和。 于少年的心底仿佛有什么在破土而出。 一向冷峻的面容松动了些许,就连眉眼也瞧着不再刻板,多了几分少年人的肆意。 他朝车厢努嘴,轻声道:“她睡下了。” 睡下了? 听罢,赵政只觉得怒火攻心,真不知自己先前究竟在气恼甚么。 原来两人之间一直于心耿耿的只有他自己,赵政突然意识到。 “罢了。” 姬恬眼见政公子瞬间变了脸色,用力一甩袖袍便大步回去了。 “切莫说我来过。” 这是他临走前留下的话。 姬恬目送他离去。 日光自他身后直射而来,挺立俊朗的面容掩映在阴影之中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老牛立在一旁慢悠悠啃着谷草。 一时间,天地间仿佛只剩寒风裹挟着黄沙飞舞而过的声音。 秦赵并非接壤,两国之间一方狭长的荒漠地带,即便是直直横穿,一去也需走上五百里路。 以一行人日行不过半百里的速度,也要在这了无人烟之地走上十天半月。 房荞百无聊赖地躺在车板上,全身被颠得如同散了架,无处不是隐隐作痛。 招财慵懒趴在她腹上,幽绿的竖瞳此时也较平日里歇了些神采。 如今已是出发后的第五日,行程过半,亦是房荞赵政两人冷战的第五日。 房荞在心底下不知骂了多少遍幼稚鬼,面上却装作不在意的模样,就比两人谁先忍不住。 姬恬驾着牛车,余光瞥见房荞鼓着腮帮,将手中的招财搓揉弄扁,不亦乐乎,便忍不住劝她:“适可而止。” 房荞偏生看不惯他这一派老成的模样:“干你何事?” “招财也会难受的。”姬恬瞧她如嘴硬鸭子梗着脖颈耍无赖的模样,不由发笑。 仿佛听懂了他的话,招财喵喵叫了两声,无力挥爪,样子好不可怜。 房荞恨铁不成钢,戳一下它毛绒绒的小脑袋:“难不成他喂你几次吃食,你便要跟着他跑了?” 招财张张嘴,打了个哈欠,转身拿屁股对着她。 见此,姬恬终是忍不住笑出声。 他的音色一改先前沙哑的刺耳,添了几分清润爽朗,极度悦耳。 房荞一时间听痴了。 眼见向来不苟言笑的少年突然在自己面前笑开了,细碎的阳光在他发上,眉骨,鼻翼上跳跃,浅如琉璃般的瞳色更是凸显其惊为天人。 “可别说,你长大后定将是个美男子。”房荞睁大双眸,感觉自己发现宝藏。 史书道蒙恬将军生得魁梧雄壮,面目凶恶,果真是唬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