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们瞥了一眼房荞怀中瘦削且面色苍白的男孩,又拿着画像与马车内的三人对照了番,心道真是可怜的一家子,便挥了挥手放行。 三人悬了半日的心终于可以放下来。 房荞在衣袖下悄悄抓住赵政的手,两人的掌心均是汗津津一片。 牛车缓缓驶动。 “慢着!“一声怒喝从后方传来。 房荞与赵鸾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读出惊恐的神色。 牛车的帘布被一把长剑挑起,房荞紧张地看向来人。 这人生得魁梧,八尺多的身形挡在窗前,叫人莫名觉得压抑不安。 荆盛咧嘴一笑:“政公子,赵王有请,望公子与臣走上一遭。” 赵政幽幽坐起身子,看着占据男人侧脸的狭长刀疤,紧握双拳:“荆将军发话,赵政不敢不从。” 荆盛敛下散漫笑意,大掌一挥,身后的几名士兵便上前将三人拖下牛车,五花大绑地就要带走他们。 赵鸾尖叫,花容失色:“我乃嬴氏宗亲,你等阉贼不准碰我!” 此话乍出,一时间城门周围的百姓议论纷纷。 荆盛只觉得聒噪,眼色微闪,捆绑赵鸾的士兵便一手劈下去,女人顷瞬没了动静,软倒在地上。 有了赵鸾的先例,房荞也不敢造次,如一只被拔了毛的鹌鹑,小心翼翼跟在赵政身后。 待他们以及士兵走远后,百姓们才无趣地散去,邯郸城又恢复了以往的热闹嘈杂。 三人被关进了永巷。 吕不韦因着伪装成车夫便侥幸逃过这劫,此时恐怕正忙着探求宫内的情况。 永巷中阴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阵阵令人作呕的腐臭。 月光自墙顶的小窗打入,房荞看见赵政隐匿在阴影之中的惨白面容。 房荞动了动双腿,将还在昏睡的赵鸾拨到一边,上半身子倚靠在赵政肩上。 肩头一沉,赵政的眼眸逐渐有了焦距,瞧见娇小的女孩正扑闪着眼朝他笑:“你莫要难受了,眼下的苦日子只是暂时的。” 你可会成为后世大名鼎鼎的始皇帝呢。 听见她安慰的话,赵政心头却毫无疏解之意。 他扯了扯唇角,干涩得发疼:“命不由己的感觉真叫人不好受。” 明明开始时的一切都很顺利,可就在最后……他们还是寻来了。 多少年的隐忍与付出就这般付诸东流,赵政心里如何不恨! 四下寂静,永巷外的一颗枯树上飞来一只乌鹊,盘旋几圈后落在枝条上,绿莹莹的眼在黑暗中闪烁。 午时的钟声敲响,远处的赵国传来弦歌舞乐。 宴起,此刻天下人都在欢度新年。 房荞牵过赵政的手,不语。 女孩垂着头,看不清她的面容,只有细瘦白皙的脖颈在月光下嫩得发光。 直待手背上传来濡湿的触觉,赵政脊背一僵。 她哭了。 赵政顿时不知如何是好,便掰开她的脸颊,对上那双湿漉漉的眸子。 女孩哭得伤心,鼻尖红红的,泪珠子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滚。 “阿房莫哭了。”赵政虚虚抱住她,两个小小的身体依偎起来。 “呜呜……阿政你真不容易……” 房荞不敢说他惨,生怕他会对这字敏感,只得换了个不容易来代替。 是啊,赵政的确是不容易,分明是嬴氏子孙,偏生落得如此般境地,爹不疼娘不爱,新春之际被关入囹圄,即便赵国中的老宫人都敢随意欺辱他…… 越是这般想着,房荞便哭得越发不可收拾。 女孩蠢兮兮的模样落在眼里,赵政心底软得一塌糊涂:“我不惨,遇见你我很欢喜。” 自打那日仙女般的她落在自己面前时,赵政的心房就仿佛被人轻轻敲开一个口子,逐渐丰盈起来。 她是他独一人的神女。 —— 一整晚,两人都没阖眼,盯着窗外天际的月落日升。 一整晚,赵宫的歌舞夜宴才堪堪结束。 荆盛自将他们押入永巷后便未曾再出现,赵政也不知赵王此举究竟为何意图。 晌午,一名宫人送来了膳食,品色不错。 房荞执筷拨弄盘中的肉块,撇嘴:“谁知这菜里有没有下毒?” 赵政瞥向墙角,那里的杂草堆中蜷缩着一只老鼠。 一小块肉飞落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