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默一双疲惫的眼皮遮住了清澈的眼睛，张着嘴，皱着眉，挂出一副纯澈的文盲相，是那种，十成新的脑子第一次受到知识污染时会露出的表情。 他瞅着她，一点也不嫌自己丢人：“啥意思，听不懂。” 黄翠翠：…… “算了，洗洗睡吧。” 陈金默不动声色地往她身边贴贴，被她薅着衣领甩到地上：“你打地铺去！” 他挪挪脚，蹲到床边，两根手指轮流抠地：“凉。” 黄翠翠冷笑翻旧账：“你说什么来着，要是出狱，就弄死我？” 陈金默迅速移开偷瞄她的眼珠子，迈开一大步，躲远：“我不怕凉。” * 老默不懂，为什么自己的女儿要放在公安局长那边才安全，也不明白为什么黄翠翠作为亲妈，想接女儿回家住一晚，都要和孟夫人指天誓日的保证：“一定不领她去吃垃圾食品！一定不给她多吃糖！一定一定！” 黄翠翠不说，他也不主动问，问那么多做什么，她是个成年人，连孩子都能养这么大，做事一定自有道理。 他戴着入狱那天的鸭舌帽，习惯性贴着墙根游走，一路上煞气收敛，周遭路人谁也不曾多给他一眼关注，他与这个世界脱节已久，格格不入。 只有一个人满口惊喜地招呼他，傻呵呵地从车里跳下来：“默哥！” “是我啊，咱旧厂街一起玩的！”唐小虎嘿嘿乐着，憨愣地挠挠头发，“走啊默哥，找个地方，聊一聊！” “这个，”陈金默学着别人那样婉拒，“不了，我得回家，黄翠翠让我今天中午之前把灯修好，拖地洗衣服，一堆事呢。” “翠姐啊！最近有一阵子没见到她了，还在这里住吗？”唐小虎熟稔地接过他手中提袋，主动拉感情，“我那有工具，我帮你打打下手吧，也好久没见翠姐了。” 陈金默的社交反应器噼里啪啦闪火花：“你见她干嘛？” 他真心发问，但怎么听都像是找茬的。 唐小虎噎了两秒，开始担心起自己亲哥出狱后的社交能力。 “之前我被徐江给绑了，还是翠姐救我出去的，大家都是过命的交情——来，默哥，给我就行，你把工具箱拿上。”作为未来强盛集团的唐总，他绝对是干活兼社交的一把好手，还没进门就夸赞上了，“人家都说无妻不成家，看看翠姐，这是要主外能主外，要主内……” 唐小虎看着一床一桌一衣柜的毛坯房，急刹车改口：“……能主外。” 他有意结交陈金默，嘴上自然不停歇，从当前近况聊到未来打算，最后终于将话题引到高启强身上：“你还记得吧？他现在可是大人物，不得了啊！咱旧厂街很多兄弟都跟他混的。” 他悄悄观察了一下陈金默的脸色，才决定继续说下一句话。 “翠姐没跟你讲吗？她和强哥之间……”唐小虎故意停顿下来，陈金默投洗拖布的手减缓速度，注意力被他吸引过去，“似乎有点误会。” “小虎，”有人收养的沉默大狗吠叫起来都很有底气，“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没没！”唐小虎憨笑道，“大家都是旧厂街的，一起出来混，不容易，互相得帮衬着点……这边收拾完，咱出去转转吧，你这回出来，当年兄弟都想认认默哥。” * 他迷迷糊糊地跟着唐小虎认了一圈，在拳打脚踢五个人之后，还是坐在了高启强对面。 “他们不尊重。”陈金默晾着手上的血迹和淤青，给出五个字解释。 他们不尊重，他们在提起黄翠翠的时候恶心地挤眉弄眼，发出意味不明的放荡狞笑；当他说要和她组建家庭时，他们还会拍两下他的肩膀，说默哥真会忍辱负重。 他没文化，但能敏锐地感受到这个世界上最下流的恶意。 陈金默胃里不舒服，一拳头就招呼过去了。 “他们几个好像是你兄弟，”陈金默看起来没什么愧疚后悔，但是场面话还得说一句，“我打了他们，你不会生气吧？” 高启强扶额揉眼。 好，真好。 明天混道上的兄弟都能传遍了，黄翠翠的老公刚出狱就1v5，原因是他们言语不尊重。 高启强平复了一下心态，大度笑道：“打得好，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也就是落在你手里，讲兄弟情义，下手教训有个轻重，放在外面得打他个半死！” 他在言语间对陈金默多有偏袒，旁人听了亦不多言语，那些还讲些道德情义的，并不觉老默出手维护家庭有什么不对，那些不讲道德情义只论拳头的，也不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