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元宗弟子没有一个回到院舍。 毕方留意了一整宿，都没再看见他们出入的身影。 踹开他们的房门，桌上的茶已经凉了，但铺展的桌布、椅子的摆向，仍保留着原本动过的痕迹。 她回忆起来最后分别时，他们明显心有不服，打算制定计划，再入宗祠中。 是哪一步出了纰漏，还是说，危险就在宗祠之中？ 毕方没有参与他们的计划，就是想先另寻他法，若是一无进展，再借取经验。眼下旁敲侧听过，村中人似乎对彼任毕方的形象毫无印象，取经的计划也落空了。 “走了走了。” 朱却嫌弃地在背后推她，“哈欠收一收，多丢人呐。” “……你清高，你这辈子不打哈欠。” 话是这么说，新娘子都已经在路上了，要是再晚点去，有只图吃席的嫌疑。 本来身为外乡人已经是万众瞩目，这时候还是不要抢了新人风头的好。 毕方迈着困倦的步伐，磨磨蹭蹭地赶到院门口。 昨天还是简朴的屋舍不知何时装点上了大红的喜庆布置。迎接新娘的路途后，布满熄火的鞭炮，与尘土混合在一起，染上了一层旧色。 眼下新人正在堂中朝拜，司仪高声念祝词，座上的老者双眼微眯，高兴至极又饮了酒，眼下是满面红光。 司仪尖利的声音有点吵耳朵，毕方悄然站到了人流的外围，无聊地观察蚂蚁搬弄食物。 “……好可怜。”她喃喃。 “为什么？” 眼前光线一暗，清朗的声线自上方响起。毕方仰起头，被金乌垂下的鬓发扫了一下面庞，痒得皱了皱鼻子。 四目相对片刻，金乌直起腰，面色泰然自若。毕方手撑在膝盖上托住脸，又低下头：“因为力薄、短寿、不堪一击。” 一块馒头，需要动用倾巢之力。一壶热水，就是灭顶之灾。即便是族中的强者，大限也不过如此。 “以人类的视角看来的确如此。” 但若与日出而生、及夕而死的蜉蝣相比，蚁虫未必不能得一句长生的赞誉。 金乌沉默半晌，轻声道：“许久以前曾有人告诉我，道是无尽的，万物却是有限的。” “力量的追逐无穷无尽，足够保护珍视之人便好；修士长寿，与日月星辰相较，也不过弹指一挥间。所以顺其自然，不必为此感怀。” “听上去有几分哲理，不像你会主动提及的话题。”毕方意外看了他一眼。 “你们的关系应该相当不错吧？” 闻言，金乌轻轻笑了：“或许。” 冷峻的面庞如春风过境，浮现消融之意。毕方鲜少见他神情如此鲜活明媚，竟看得有些入了神。 待回过神时，下意识垂下眼睫，也不知眼底的惊讶被他看去了多少。 “没想到凭你的性格还能交到朋友。我从未听你提起过，那是个怎样的人？若是有机会的话，我也想认识认识。” 对此，金乌只道：“是个……很重要的人。” “迟早一日，你会认识她的。” 毕方不爽地撇撇嘴，踩着酸麻的腿站起来，忽然对上英儿喜悦的眼神。 “在那儿呢！”她欢喜。 人群避让开一条道，朱却见是在寻她，略略有些诧异。只见英儿蹦蹦跳跳跑过来，牵起她和金乌的手，把它们交叠在一处。 “……” 牵着她的手紧了紧，毕方察觉到朱却的嘴巴和抽搐了一样疯狂上扬，不明所以侧过头，就看见金乌耳尖红得和要滴出血一般，没忍住嘲笑出声。 而后所有投向这边的目光变得更热情了。他们都在笑：“多么幸福的笑容啊，真是般配的一对璧人！” “啊？” 毕方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新人身着大红喜服，手各拿一杯茶盏向他们走来。 “远方的客人，我将今日的喜气分享与你，祝愿二位早结连理，得到‘那位大人’的赐福！” 人群爆发出一阵高涨的欢呼，毕方终于看清楚了，热切眼神中毫不遮掩的羡艳——是的，羡艳。 那时她与金乌结伴而行，也收获了类似的目光，看来新人在这个村落中拥有着不俗的地位，而这份荣誉，显然与那位大人的“赐福”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待到身边时，她伸手接过。 茶盏微倾，温热的茶水已经晃到了杯盏边缘，细微的水流即将落下，空气陡然变得凌厉——“砰”的两声响，她与金乌手中的茶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