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景姐儿被夭夭掌掴,被殿下偶遇偏帮夭夭,她作为大伯母,掌着孟府内宅,又经丈夫回府后的叮嘱,少不得要关心一二。 当下往深处了解,方知过去十年,夭夭在二房的日子怎一个惨字了得。 明明是孟府的大小姐,却过着可怜又可叹的小白菜日子,连她给夭夭每月的三两月银,一过吴氏的手,就得少了二两。 黑心商人都没这般黑! 如此深究其底,了解到孟十三此十年来被苛待得大病小病不断,能平安长大,活到及笄,当真是曾氏在天有灵。 商氏和孟老太太想的一样。 她也觉得孟十三是被吴氏母女俩欺狠了,积压了这些年的委屈恼恨一下子到了顶峰,这才不管不顾地倾泄而下,在今日闹出姐妹相残的大事儿来。 要说夭夭是有错,却也不能尽怪夭夭。 何况,经她事后问询在场或近或远围观的下人,都一律异口同声地说,是二小姐气势汹汹到花园找大小姐打架。 简言之,是景姐儿先动的手,夭夭自卫还的手。 于是,被欺着压着打骂了十年,含着一腔的悲凉,不再任打任骂,心头愤火一起,难免孤勇,难免过当。 这般想着,加上想到自己过去明知吴氏待夭夭并不好,却选择了视而不见的愧疚,商氏心中的天平,毫无意外地倾向孟十三。 再说了,殿下还亲眼目睹了夭夭簪刺景姐儿的整个过程,过后还不是未对夭夭说半句恶语,反而紧跟在带着夭夭回长春院的婆母后面,也去了上房。 殿下能和婆母说什么,她不知道。 事发之后,她忙着处理重伤昏厥的景姐儿,和被吓得惊急过度而跟着昏厥过去的吴氏,又请大夫,又安排人手将人小心抬回各自的院落,并勒令在场的所有人,不准乱嚼舌根,需闭口不言,紧守今日目睹之事,不得再议上半字,更不得往外传上半句。 谁要是管不住自己的嘴,不管是主子还是下人,她都不会心慈手软。 等等,当务之急。 自是没跟着到上房去。 但从随后婆母对夭夭的处罚来看,她觉得殿下这一回,还是偏帮的夭夭。 甚至是婆母,亦然。 商氏忙到日落西山才终于有空闲坐下来喝碗茶,孟知度与平日里一样,这会儿尚未落衙,她回泽辉院的路上也问过了,公爹此时也还没回府。 公爹与丈夫除却休沐日,平常都是这样忙碌,莫说早些回府了,就是准时下衙的时候都少。 她与婆母二人也是习惯了。 搁在此前,她倒也不会问。 但今日不同,府里出此大事件,也不知丈夫会不会和上回一样,人未落衙便知晓了。 “大公子呢?”商氏边想着,又想起同样总在外相伴太子的长子,今日长子也在场,事后太子带着季宽回了东宫,长子可是没一同去的。 “大公子去了上房,还未出来。”蔡妈妈回着往外面望了望,廊下早已掌灯,一整排的灯笼十分亮堂,“老奴让小丫鬟在长春院外守着,大公子一出来,便回来报信儿。” 孟仁平在佛堂见到了孟十三,他没有任何责备,不是因着李寿的交代,更不是因着兄长对妹妹的爱护,而是他知道大妹妹并没有错。 被欺压自然得反抗。 不反抗,难道要被欺压至死么? 不。 就像对待政敌,殿下从来没有不忍,他和季宽作为太子党,亦从未有恻隐这种东西。 孟十三已经用过晚膳,尽是斋菜,却出奇的美味儿,她吃得心满意足,抄写经书,也跪得腰板笔直。 或许对他人来说,跪抄经书是惩罚,然于她而言,却是驾轻就熟,从容不迫。 孟仁平站在佛堂门口已有片刻,守门的丫鬟也被他驱走,他就安静地站着,盯着她的后背,一言不发。 “大哥想说什么?”他既然不想开口,那便由她来开口。 孟十三的突然开口,轻轻柔柔的,带着软侬清脆,让孟仁平很难想象到今日上晌她在花园里执簪狠刺景姐儿的那一幕。 “给祖母认个错,这件事情便过去了。”他道。 “给祖母认完错,是不是还要给大伯母、给吴氏认个错?”言语间,孟十三仍旧端正地跪坐着,语调平缓,仿佛她与他正在说的,不过是寻常事儿。 到底伤了人,且是自家姐妹,孟仁平刚想说是,便又听她道:“我没有错。” “倘若我有错,那过去十年,吴氏与孟美景所犯苛待欺凌我的错,又该如何清算?”原主受尽十年苛凌,死时是满心的绝望,她可以替原主反击,却无法替原主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