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柄权离开刑部大牢时,已是深夜,临走前他跟钟离打过招呼,将那女子关到天明便放了。
该说的话他也都说了,燕离杀了阿青,他便杀回去,双方已经扯平,若是燕落还想不通,一门心思要寻仇,他不介意手上再添条人命。
许是经历得多了,王柄权不得不硬起心肠,自己没错,那女子没错,阿青更没错,可世道就是这样,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有江湖的地方便有恩怨。
王柄权双手插袖,出了刑部大牢,走到一处阴暗角落,然后“砰”地化作一阵烟尘消散了。
巷子里一个醉汉正倒在墙上解裤腰带,眼见一个大活人在自己眼前消失,酒意一下子醒了大半,再回过神来,裤子也已湿了大半。
与此同时,正盘膝坐在屋内的王柄权微微睁开眼。
……
天牢内,燕落蹲坐在牢房一角,愣愣望向窗外月色。
这月色,极美,同样也是兄长为数不多能看到的东西。
正如王柄权所说,她长着一双好看的眸子,秋水明眸、顾盼生辉,这双可以看清世界的眼睛,本不属于她。
燕落闭上眼,一幕幕儿时的记忆浮现在脑海中。
那时的兄长,最是喜欢背着她到处走,每天还会采来各色花朵点缀房间,桃花、莲花、兰花、腊梅……囊括了一年四季。
“燕落,知道吗,你是咱们部落最好看的女孩。”
这是兄长经常挂在嘴边的话,那时的她只会微微一笑,自己是个瞎子,再好看又如何?
不知不觉,女子睡了过去,发出微弱鼾声,钟离巡夜经过,看到女子眼角带泪,叹息一声离开了,片刻过来,拿来一张毯子为对方盖上。
相邻牢房囚犯看到这一幕,靠近栏杆嬉皮笑脸道:
“钟神捕,也给咱拿条毯子呗,这月色怪凉的。”
“用不用带你去烤烤火,顺带再吃点铁板烧?”
钟离口中的铁板烧,自然不会是街边小吃,而是刑部大牢滚烫的烙铁,那囚犯闻言立马老实了,唯诺道:
“突然感觉不那么凉了,您先忙。”
……
次日,王柄权依旧早早起床,不等他出门去监视南门府,南门霍信便“自投罗网”而来。
“王爷,您上次走得匆忙,连功法都没带。”
南门霍信满脸带笑递上一本册子,王柄权伸手接过,并未翻看,而是放到一边,笑笑问道:
“伤好些了?”
“好多了。”
南门霍信答了一句,随后便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王柄权不露声色瞥了他一眼,淡淡道:
“你的事我已经和吏部说了,这个月底之前他们应该就能给你安排一个小吏职位,之后可就看你自己的了。”
南门霍信闻言面露喜色,连连点头道:
“谢王爷提拔,小人定不辱使命。”
说完就很识时务地告辞,王柄权也没挽留,甚至连将对方送到门口都是府中管事代劳。
……
南门霍信离开后,王柄权顺手拿起那本册子,略一翻看,的确是些基础练气法门,算不得高深。在灵气如此稀薄的当下,阴阳双修确实是最佳选择。
做戏做全套,看样子南门家真是下足了血本,这本于床第之术大有裨益的功法,若是献给顺帝,连五品知府都有得做,如今在自己这换了个小吏,属实是浪费了些。
将册子揣进怀里,王柄权直接出了府门朝茶楼而去。
……
刚踏进茶楼大门,他就再次听到了熟悉的琵琶声,但茶楼内却比以往冷清了许多,有几个不怕死的年轻人在听曲儿,可也连远观都不敢,只是老老实实喝茶,目光丝毫不敢触及衣衫暴露的女子。
王柄权依旧在老位置坐定,老板战战兢兢送来几个小菜,说了几句客套话,在发现这位身份吓人的男子依旧如往常说笑后,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茶馆出了刺客,刺杀当今王爷,这罪名已经够他蹲大牢了,哪里还敢去想生意像不像往日那般红火。
甚至在今早时分,他连店门都关了,哆哆嗦嗦躲在屋里等着官兵来查封,后来确有人敲门,不过却是昨日被抓走的女子,女子也没废话,直接走上台开始调试琵琶。
老板想赶她又没那胆子,犹豫半天,最后叹息一声,重新开门迎客,这一上午,就来了这几个人。
……
王柄权依旧肆无忌惮看着台上的姑娘,朝老板做了个手势,后者陪笑坐在这位身份尊贵的年轻人对面。
“老板不必紧张,不知者无罪,刺杀本王的是她又不是你,老板继续开茶馆即可。若她执意不肯走,你便将她留下,天下男子皆是好色之徒,过几天就又生出色胆来一睹美人风采了。”
老板连忙点头称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