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李复的成人礼还有三天。
王府内，爷孙俩一边吃饭，一边闲聊着。
“爷爷，我那个爹，又在哪漂着呢？连他儿子的成人礼都不回来看看吗？”李复忽然问道。
李开夹菜的手顿了顿，思绪飘飞，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沉默着没有立即回答。
……
时间回到十六年前。
李回抱着王卿萱的尸体，痛哭流涕，一双狭长好看的丹凤眼已经哭得红肿，口中一遍遍呼唤着王卿萱的名字。
四周站着李开、李起，以及虽有生死判之名，但对王卿萱的伤势，却依然束手无策的储山德清。
“爹！”
过后好半晌后，李回猛地抬首看向李开，眼中闪过刻骨铭心地恨意，表情狠厉地道：“反了他吧！爹，孩儿忍不住了，跟夏家拼了吧！”
李开看向自己儿媳的尸体，亦是虎目泛红，但再看看尚处于襁褓之中的李复，又强压下眼中的冲动和怒意，摇头道：“还不到时机，回儿，你再忍一忍…”
“又是不到时机！又是让我忍一忍！”还未等李开说完，李回便打断了他的话，歇斯底里地喉道：“我已经忍了几十年，等了几十年实际了！现在小萱的尸体就在这，你还要我怎么忍？”
见李回顶撞李开，李起连忙走上前去，想要安抚：“大哥你别激动，父亲他也是…”
“你给我滚！这里轮不到你说话！”李回反手一掌便将李起拍飞到一边，把墙都撞塌了。
见状，四周人不禁瑟瑟发抖，噤若寒蝉，当即便低下头默默走开了，把空间留给了李家父子，生怕被大世子的火气给蔓延到。
若放在寻常，李回敢在自己面前如此放肆，李开早就已经勃然大怒了，但此刻他却只是皱了皱眉，耐心地解释道：“回儿，卿萱她死了，为父也很伤心，很愤怒，但是不能冲动！现在还不是造反的时候，你我父子三人死则死矣，但还有你刚出世的儿子呢？这是卿萱用生命给你留下的子嗣，为咱们李家留下的后代！你就算不考虑任何事，也该多为他想想！要以大局为重！”
“儿子？我宁可不要儿子，不要后代，也想让小萱活过来！”李回冷眼扫过李复，而后紧盯着李开的眼睛，怒吼着道：“爹，当年娘死的时候，你就说时机还不成熟，让孩儿忍，于是孩儿就整整忍了三十年！现在孩儿的妻子也死了，你还说时机不对，还让孩儿忍！孩儿的娘和妻子，都死在那个杂碎手中，你让孩儿怎么忍？”
“放肆！”李开怒声呵斥。
“放肆？孩儿早就想放肆了！”直视着李开的眼睛，李回一字一句地质问道：“小萱从小无父无母，无依无靠，她自嫁入咱们李家之后，一直都将你当做亲生父亲对待，但是你呢？你有把她当亲女儿吗？如果今天，小萱没有为了孩子舍弃自己的命，你的孙子胎死腹中，你还会如此冷静的说，要以大局为重吗？”
闻言，李开的表情一滞，有些无言以对，甚至连与李回对视的目光，都下意识地错开了。
谎言不会伤人，真相才是快刀。
扪心自问，如果今日是他的孙儿死了，他还会这么冷静吗？他又会这么做？
李开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只是羞于面对承认罢了。
“哇！哇！哇！——”
被两人的争吵声吓到，本来正在熟睡的李复啼哭了起来。
李开顺势低下头轻轻拍打着李复，没看李回的眼睛，扔出了一句：“不管怎么说，孩子是无辜的。咱们可以冲冠一怒，可以拿着咱们父子的生命去冒险，但我必须要为我的孙儿考虑。”
李回脸上泛起了抑制不住的冷笑，讥讽道：“李开，世人都以为你是位大英雄、大豪杰，但其实呢？你就是個走运的幸运儿罢了！呵，好一个大炎靠山王，偌大的名头，其实就是狗屁！若没有那些奇遇，若不是被这时代的洪流大势所裹挟，像你这种眼看着自己妻子死在自己面前，都不敢报复的废物，又岂能走到今天？岂能闯出如今这般成就？”
李开猛地抬头看向李回，身上浮现出惊人的气势，如滔滔洪水般席卷过去。
但李回这个炎帝城中人尽皆知的大纨绔，此时面对李开身上袭来的气势，却寸步不让，针锋相对地继续说着诛心之言：“当年你妻子死的时候，你以你儿子的安危劝慰自己。如今你儿媳妇死了，你又以你孙子的安危劝慰自己。未来你孙媳妇呢？或者说，还会有未来吗？
做事瞻前顾后，唯唯诺诺，张口闭口就是大局时机！你想没想过，当年你若能表现得强势一点，娘或许根本就不会死！当年在娘死的时候，你若能疯狂一些，他又岂敢继续害小萱的性命？娘的死，小萱的死，包括李起的伤，全都是因为你！是你害了他们！”
刚刚被李回打飞的李起，刚疼得龇牙咧嘴的回来，想要阻止父亲的和大哥的冲突，便听到了李回的这番话，顿时愣在了原地。
李开则是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李回。
他没想到，自己这个看起来放浪形骸，实则心思深沉的大儿子，竟然是这么想的！
说完话，李回最后深深地看了李开怀中的李复一眼，便抱着王卿萱的尸体，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