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是名花真国色。倾国两相欢, 多少人为之趋之若鹜的矜贵花色。 傲视群花,誉满天下,叫人捧着护着爱了几千年的牡丹花, 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 她是天下罕有的蹙金珠,更是得了天地爱护造化灵气。可要成人,那也不是简简单单的事情,总是要经受些什么, 承受些什么, 福气蓄满了后,才能做人的。 姒玉是牡丹,成了人,也还是一颗玲珑剔透的牡丹心。 她好好的做年姒玉,但她也不完完全全的是年姒玉。 她还是姒玉的。 蹙金珠做了人, 是靠着她自己的坚韧。这其中无论经受什么, 她的心始终未变,也权当是历练。与旧相识有幸在一处,她坦然受了, 每日也高高兴兴的过日子。 可花儿娇柔脆弱, 这是抹不掉的事实。 从前在潜邸的时候, 好好的花儿, 被乌拉那拉氏李氏她们磋磨, 她背地里委屈的狠了,还不是偷偷掉过眼泪的。 可那会儿没人知道, 也没有人看见。也就是在胤禛身边,在皇贵妃身边的几年, 得他们精心护养过。姒玉心里记着他们的。 现在不一样了。胤禛就在眼前, 她受了委屈心里不痛快了, 也不用偷偷哭了,她就要当着他的面哭,哭给他看看。 高兴了笑给他看,委屈了哭给他看,蹙金珠就是这样纯粹的。 胤禛哄着她,语气温柔,眉眼间满满的都是疼惜,他越是这样,年姒玉这心里头就越不是滋味了。 她拽着胤禛的衣袖,眼泪珠子还吧嗒吧嗒的往下掉:“皇上今夜留宿翊坤宫,是不是又要不动嫔妾了?” 年姒玉开始哭的时候,屋子里伺候的奴才们就都吓着了。 皇上去哄,又将奴才们给惊了一下。 皇上万金之躯,又是那样板正严肃的性子,这些年里头瞧见皇上哄过谁呀? 便是从前在潜邸时,早年齐妃那样得宠过,在府里那样嚣张过,到了皇上跟前还不是柔顺得很,何曾这样耍过小性子呢? 后来皇贵妃那样得宠,也是甚少在皇上跟前哭的。更莫说哄人了。倒经常是皇上生着外头的气,是皇贵妃来抚慰皇上,让皇上莫生气的。 他们这位万岁爷一瞧就是不会哄人的,语气倒是温柔,可翻来覆去的就只会说一句莫哭了。 年嫔主子完全不为所动,眼泪还越掉越凶了。眼见着他们万岁爷语气更温柔了,瞧着就跟哄小孩子似的,那样细致耐心的模样,也真是头一回见了。 结果年嫔主子一句话,叫屋里的奴才们身上都冒了汗。 哪有这样直接的?探问帝踪,揣测君心,这哪一个不是要命的事?偏偏年嫔主子就是做了,还做的这样理直气壮楚楚可怜。 周成这心里头就道了一声,这位可真是娇里娇气的小祖宗啊。 周成大气都不敢喘,还是年嫔主子跟前的姚黄姑姑善解人意,悄悄的抬了抬手,领着屋里侍候的奴才们都退出去了。 周成也赶紧带着御前的人跟着出去伺候了。这万岁爷和年嫔主子的话,可不能再往下听了。 再听下去,他的心都要跳出来了。什么动不动的。年嫔主子这胆儿可真太大了。 胤禛瞧她眼睛里都是眼泪,眼睛红通通的,整个就是个泪人儿模样,给她擦眼泪还越擦越多了。 只没想到,小姑娘还是很执着这个。 胤禛还拿着柔软的帕子给她轻轻擦眼泪:“钱太医给你诊了脉,到朕跟前说你体弱,要好好的将养。你的伤是大好了,可身子骨还需要好好的照顾。” 那天钱太医来了御前,他好好问询了一番。也听周成将整个过程叙述了一遍。周成没隐瞒,将年姒玉要他带的话也都说了。 胤禛心里,倒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了。 小姑娘就惦记着想他,他却想着小姑娘的伤。 胤禛那会儿就在想了,究竟是什么原因,叫小姑娘对侍寝的事这么执着?身子骨弱些,还巴巴的带话,说这事不会影响她的身体。 胤禛甚至想,是不是年家给她压力了?又或者年遐龄夫妇、关氏给她说了些什么? 要不,就是小姑娘养着六阿哥和四格格,瞧着不是自己的亲生孩子,她想要个自己的孩子? 凡此种种,诸多猜想,都在胤禛心中一瞬而过。 他又想起,她自己竟知晓她子息艰难的事,这是那马车失控撞她重伤带来的。健健康康的小姑娘,却落得这样的事故,或许是她心中难过,反而对此事生了执着之心? 特特的把这事拿出来一定要告知他,不惜自己将伤疤揭给他瞧,这是有多害怕呢?怕的一点都不藏私。这样坦然诚挚又心怀热诚的把自己完整的露出来。 胤禛越发的心疼。 哭久了泪眼模糊,年姒玉都看不清胤禛的脸了。 她眨了眨眼,大颗的眼泪珠子落下来,眼睛里只剩下些残余水光,总算是瞧见胤禛的模样和神情了。 她还拽着胤禛的袖子,声音里囫囵着哭腔:“皇上让嫔妾进宫,便是为了让嫔妾遵姐姐的遗命,带着六阿哥和四格格长大的么?” 这话不能这样说。偏年嫔说对了一半。 胤禛当时和皇贵妃的心思,倒也有些这个意思。 天寒地冻的,皇贵妃住在园子里,已是最后的弥留之际了。他守在皇贵妃身边,听皇贵妃最后的心愿。 那会儿年姒玉已经重伤了,也躺在湖北府里养伤。姐妹俩都遭了难,倒是苦到一处去了。 皇贵妃不放心幼妹在外生活,又不放心生下来还不足一岁的六阿哥和四格格,思来想去,只有把这都放在心肝上牵念记挂的人放在一起,叫胤禛都护着,皇贵妃才能安心。 胤禛也是感念皇贵妃的心思,最终允了皇贵妃的要求。 先帝爷那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