琇莹这牢蹲的并不安逸,怎么说呢,他蹲牢的时机不对。
现在正值年末,秋收与冬麦的播种已结束,秦人是轻松的,他们只需每天按琇莹他们的安排去各自的工厂做活就行,就连学宫也是自习等着考试就行。
可现在整个大秦官员最忙的时候,他们不仅要做总结,还要定下明年的宏观大方向,在除夕之前将各方面的细枝末节都定好,尽早张贴出去,这虽然贴出去了,大家也看不懂。
但是照琇莹和阿政早就预计的那样,后续的解释国策,需要报纸加紧进行解读,改成秦人都懂的语言,由学宫的学生和看报的能吏们往外传。
琇莹为了消息的及时性,今年还预计定下一个专门送报纸的岗位,还有今年秦国定下的水泥路已经修的七七八八了,想着在各条路边都建个驿站。
他的奏书已经递了上去,朝臣们今年还得根据财务部给的情况定下其他地方的学宫落址和数量。
他这些说的是小头,这些只需定方向的。
关键的还有粮税款征收统计等等,这些是必须亲自看,亲自算的。
他本想着给张苍说,让张苍代他去的做的。
结果张苍连干了十几天,硬生生给自己干病了。
琇莹看着这个一直用帕子捂嘴挡着咳嗽,带着浓浓的鼻音,眼尾通红的,在他面前让他赶快出来的张苍,也是觉得上天真是“眷顾”他呀。
他叹了口气,就让张苍赶快出去,“这牢里寒凉,你快点出去,莫在加重病了。”
张苍打了个喷嚏,脸都红了,摇头,就往他木板上一躺,一边擦了一下自己无意识流下的生理性的眼泪,一边催他。
“公子,那边还有那么数据没算完呢,你以前负责的人员调度,我还没熟悉呢,还差好多东西呢!”
“所以公子啊,你赶快上书来顶我位置,不然到时干不完,太影响事了,不少大人都等着呢。”
琇莹替他裹紧了上面搭着的兽皮,又探了探他额,觉得凉丝丝的,才放下了手。
“我写,即刻写,你先出去,这里阴冷,不适合你养病。”
张苍实际上还比他小半岁,平时跟着他只需做他指派的活,而今他骤然下狱,让他担事,也是为难他了。
他下笔如风,一边写还一边问,“你怎么忽病了,你平日里身子可是好的很啊!”
他不说还好,他一说张苍就来劲了,他口中嘟囔着,“我算账算到半夜,本想眯一会儿继续干,就直接睡了。”
他说到这,吸了吸鼻子,磨着牙,带着一股子的怨气。
“都怪我那个坑弟的师兄韩非下午来拿数据的时候,说是怕我闷,把我窗给开了,我吹了半夜的风。偏偏半夜又落了雪,我被生生给冻醒了,然后中午就成这样了,晕乎乎的,啥也做不成了,这才着急着来找你。”
琇莹也是被弄笑了,“非先生在秦举目无亲的,待你亲近,这回也是好心办坏事,你莫要怪他
了。”
张苍也是长叹一口气,又是一大股眼泪顺着眼尾往下流,“我知道的,他待我如老师一般。”
琇莹的笔顿了一下,然后又继续往下写,“你知便好。”
张苍扭了头,面容憔悴,那双杏儿眼里含着泪,在油灯的映照之下,亮晶晶的,他在病里带了两分稚气。
“琇莹师兄,我想先生了。”
琇莹抬起头,不让自已的泪流下来,他顿笔,轻声温语,却带着浅淡又漫长的思念和悲伤。
“先生坟前长的那颗寒梅今年想必抽芽了,你去给它除草了吗?”
荀先生的衣冠是张苍抱回邯郸葬于祖陵的,尸骨是被琇莹掩埋的,葬于学宫后山,在那里正好可以看见他心心念念的学子。
琇莹和张苍常去给他除草,也是他二人发现了墓旁的那颗幼芽。
说来,那梅竟成了思念的寄托了。
“太忙了,我来不及去。琇莹师兄,你我和其他师兄来日闲了,带酒去,可否?”
他话说的含糊不清,可琇莹听得清。
“好,我与我阿兄都去。”
他们刚说完这句话,琇莹正准备向上递书,就看见了大总管带着几个侍从急匆匆地向他走来。
那总管见了自己家公子住的地方,也是满目心疼。
“公子耶,王上知张苍病了,让您赶快出去顶着他的活。”
琇莹冲他笑了,“南翁①,无事的。”
然后一把把木板上的张苍隔着自己的裘衣给抱了起来,交给了大总管身后的人。
“他病了,请王医为他医治。”
大总管应是,“本就是王上下了令的,张苍小先生乃是国之肱骨,自然闪失不得。”
琇莹轻颌首,便走了出去。
这公子一身写意清雅,恰若月射寒江,可身上又盈着三分尊贵气,带着些威仪,倒真
衬了其闻名于秦的王佐之名。
琇莹出了廷尉府,也未与忙得飞起来的廷尉府众人打招呼,便径自往财务部的官署去。
他到了之后,就看见了埋在纸堆里,哀哀切切的一群人。
陈长作为而今最大的长官,自己此时也是脑袋空空,术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