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七年,仲春。大地回暖,万物复苏。宏义宫的花草次第盛开,虽无名品,却也娇美,微风袭来,清香阵阵。 李世民坐在廊下,长孙氏作陪,一边煮着茶汤,一边轻笑:“二哥今日不忙?” 李世民点头:“难得清闲。这几年我四处征战,长安这边多亏了你。如今天下局势已定,我也能多抽出些时间陪陪你和孩子。” 说到孩子,二人十分默契地看向前方:李泰与李丽质正在花丛中追赶嬉戏,欢笑声不绝于耳。李世民四下环顾一圈,后知后觉般反应过来,问道:“怎不见承乾?莫不是还未下学?” 李承乾乃二人长子,今年五岁,聪慧过人。八个月说话,十个月走路。两岁会认字,三岁颂古诗。脑子灵活,记忆力卓越。李世民早早选定陆德明与孔颖达为老师,教授其课业。时常听二人对长子夸赞,李世民既高兴又欣慰。 他看了眼房中的更漏,算着时辰,心下疑惑。五岁的孩子,再是聪慧,课业也不重。加之李承乾学什么都快,这个点早该下学了才是。人呢? 长孙氏偏头低笑,眸中带着几分玩味:“承乾昨夜做了个梦。” 李世民挑眉:“又做梦?这回他梦见什么?” 不怪李世民这等反应,实在是李承乾做的梦有点多,还十分天马行空。什么天上飞的飞机,能跟人千里通话的手机,可以看戏的四四方方的电视机…… 五花八门,每每听得李世民云里雾里。这些话拆开来,他每个字都懂,但连在一起,一句也不明白。见鬼的飞机,手机,电视机。什么玩意! 对此,李世民能说什么?只能叹一句:小孩子的想象力就是丰富。 长孙氏笑意不减:“他说你不疼他,他不想理你了。” 李世民轻哼:“我怎么不疼他了?但凡有好东西,我哪回没第一时间给他送去?说出这种话来,他也不亏心。” 长孙氏眯笑:“承乾说都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兄弟,凭什么四弟和九弟都有小字,偏他没有。你这是区别对待。” 李世民满头问号。四弟是李泰,李泰有个小字唤作青雀没错。可这个九弟哪来的?还“同一个娘胎里出来”。他与长孙氏如今拢共就二子一女。承乾从何处多出来一个九弟? 李世民第一反应:“可是谁在他耳边嚼舌根?” 长孙氏摇头解释:“你可还记得承乾提过,梦里他有个表姐。这位表姐告诉他,你我以后还会有个儿子,排行第九,小字雉奴。一母同胞三兄弟,两个都有小字,偏他没有。这就是你更疼他们,而不疼承乾的证明。” 李世民:…… 什么奇葩理由!李世民只觉得荒谬至极。梦里的表姐也算表姐?要不是他进不去李承乾的梦,这会儿真想把这个表姐给砍了。公然挑拨他与承乾的父子关系,其心可诛。承乾也是,自己平日对他如何,他不知道吗?居然信一个荒诞的梦? 李世民咬牙暗骂:“小没良心的。他这会儿去哪了?” 长孙氏指路:“太极宫。” 李世民顿了下,反应过来后起身就走。太极宫住着谁?他老子李渊!不用问,李承乾肯定是去告状了。就那小子的脾气,他要是不快点,指不定编排出他多少“罪名”呢。 ******** 太极宫。 “小没良心”的李承乾此刻确实如李世民所料,正气呼呼同李渊告状。 李渊但觉好笑,也不劝,反而顺着孙子的话道:“哼,谁稀罕他的疼爱。你阿耶不疼你,阿翁疼你。以后你就住阿翁这里,再也不回去了,如何?” 李承乾鼓着两个腮帮子干瞪眼,没想到李渊会这么说,这显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李承乾支支吾吾:“我……我……” 李渊眼中含笑:“你怎样?” “我还是要回去的。”这话与之前的“硬气”不符,李承乾的声音小了不少,转瞬又给自己找了个挽尊的借口:“我才不是因为舍不得阿耶呢。阿耶虽然可恶,但府中还有阿娘与弟弟妹妹。我是舍不得阿娘和弟弟妹妹。” 特别强调,表明跟李世民没关系。 李渊促狭道:“那阿翁把你阿娘和弟弟妹妹都接宫里来?” 李承乾两边腮帮子鼓得更大了,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又委屈又焦急:“阿翁!” 李渊奇道:“你不是说再也不理你阿耶,不想见到他吗?住在一起,如何能见不到?” “我……我……我只说现在不想见他,没说一辈子不见他。阿翁欺负人!” 李承乾又羞又恼,很是下不来台,眼眶都红了。见他如此,李渊反省自己是不是捉弄小孩太过,收起打趣的心思,温声道:“那咱们就回去住,且看你阿耶的表现,可好?” 李承乾总算满意了,又扬起了自己的“小尾巴”,点点头应下,却不忘补充道:“我是看在阿翁的面子上才给他一次机会的。” 李渊忍俊不禁,也不拆穿他,将此事揭过,站起来牵着他往外去:“走!听下面的人说你养的那两只母羊大约这两日就要生小羊羔了,想不想去看看?” 李承乾瞬间将小脾气丢一边,眼睛亮晶晶的:“想!” 说起这两只母羊,还有一桩故事。去年冬天李渊生辰,命人在宫中设宴款待群臣。负责宴席的主事从外头买了一批羊,预备做烤羊。为了保持新鲜,要的活羊,打算现宰现烤。李承乾从没见过宰羊,听闻后十分好奇,便去瞧热闹。 谁知有两只羊见到李承乾便朝他冲过去,跟着他跑,李承乾去哪,它们跟在屁股后头去哪。一群仆婢想要把它们抓回来,拉都拉不住,一个劲朝着李承乾嘶吼悲鸣。众人看得惊讶万分。 李渊亦然,又有李承乾为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