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卿若正静坐在亭内,忽见一宫装妙龄女子往她这方靠近,蓝色衣裙随浪而飞,素手执一玉壶,拖着壶底慢慢走近。
“夫人久等了。”她进了亭子,稳稳地将那玉壶放到了里面的石桌上。
祝卿若抬眼看她,面前的女子脸颊瘦削小巧,笑容挂在上面令人心生好感,浑身衣着并不特殊,跟沿路走来时看见的宫女们是一样的。
“我的丫环呢?”
祝卿若看了看宫女身后,那里空无一人,又移过眼来看她。
那宫女没有一丝露怯,大方一笑,只道:“夫人的丫环好像吃坏了什么东西,遇上奴婢时正着急,奴婢看她急切,便说可以帮她拿着茶壶 。只是夫人的小丫鬟实在忠心,说怕夫人等久了口干,央求奴婢替她送来。”
祝卿若垂眸看着眼前的玉壶,这话说的毫无破绽,全然是晓晓央求她的,她只说帮着拿,并没有主动来,便也摆脱了嫌疑。
她没有说反驳的话。
“麻烦你了。”她望向对面的宫女,眉目舒展,看起来温婉大方。
这笑倒是让小宫女有些怔愣,看着眼前清雅温婉的国师夫人,她心中颇有些触动,闪躲地移开眼神,不让自己去看那夫人清明通透的眼睛。
“夫人说笑了,奴婢受不起。”她很快便恢复了原本的样子,完美的表情看不出一丝破绽。
祝卿若但笑不语,伸手要给自己倒一杯茶,那宫女先她一步,眼疾手快地端起了玉壶,“哪能让夫人自己动手,奴婢来就好。”
祝卿若闻言一顿,言笑晏晏地收回手,“那便有劳了。”
宫女微微颔首,手托壶盖,往石桌上的茶杯倒置茶水。
没有她想象中滚烫发热的温度,眼前这壶茶微微冒着烟气,却也不是那般浓烈的烟雾,只淡淡萦绕着,看上去...并不烫。
祝卿若眼神微动,将茶杯递到唇边,在触及茶水时眼中露了几点疑惑。
...温的。
她没有怀疑里面是否有毒,就算他任意妄为,也不会胆大到在宫里向她投毒。一旦她成功宣到了大夫,证明自己体内有毒,那么卫燃诬陷她的这件事就不能简单定性为官眷失手损坏玉璧,而是会被那些大臣抓住机会彻查宫廷,找出下毒的真凶,再趁机安插些自己的暗线,对卫燃百害而无一利。
况且...
祝卿若轻轻汲一口茶汤。
从前世的事来看,卫燃并不是一个会直接下毒杀人的人,否则她活不到被抄家的时候。他好像十分致力于揭穿她的“真面目”,使出各种小手段来污蔑她,一步步诱导她与慕如归往他所想的方向走。
就像高于此界人,冷眼旁观着他们苦苦挣扎。
耳边突然有瓷片激石的碎裂声,衣袖附上湿润的感觉。她眉头蹙起,下意识看向石桌面,那里只剩一片残渣,茶叶吧嗒在碎裂的玉壶上,透彻的玉色衬着深色的茶,凌乱不堪。
“夫人恕罪!奴婢该死!奴婢该死!!”那宫女已跪倒在地,口中不停呼喊着“该死”,“恕罪”。
祝卿若看着面前不住跪叩的宫女,脑中划过前世的画面,当时她好像也是这样求她饶恕的,只是当时不止是不小心砸碎了玉壶,还将滚烫的茶水泼在了她手臂上,左臂处红了一大片,疼痛难忍。
她看宫女可怜,加之平日习惯了退让,就忍着疼痛细细安抚她。被感激的宫女带到了一处偏殿,说要替她找一件干净的衣裳。
她信了。
祝卿若将视线落在湿了大片的衣袖上,今日穿的是一件大袖宽肩的衣服,天气渐寒,外面还罩着一件淡紫色的罩衫。深色的茶汤黏在上面,将那原本轻薄的紫色染得沉重。
此时,她只用脱下这件罩衫就好,不必去那劳什子宫殿,也不必见那可恶的皇帝,今日一切皆可解决。
祝卿若迟迟不动,只一味静坐在那,眼底神色晦暗不明。
她久久不给台阶下,那不停叩首的宫女开始慌神,口中的呼喊也慢慢颤抖起来。
想起陛下的命令,她心下着急,可对面的夫人又不开口,只得硬着头皮先开口,“夫人衣袖湿了,奴婢知晓一处偏殿,那里有干净的衣物可以换,奴婢带夫人去。”
小宫女伸长脖颈,眼中担忧与懊恼并存。
其实她先开口提及就已经是落了下乘,既没了前世感激之后的报答之语,还将拒绝的机会递给了祝卿若。
此时只要祝卿若露出一点不愿,这个计划就算是失败了。
显然,他们都想到了这里,那跪着的小宫女已经做好失败的准备了。
突然,对面的夫人出声道了一句。
“好。”
宫女傻愣愣地看着对面的人,在触及她唇边的笑容时瞬间将眸中情绪隐去,反应迅速地浮上一层喜悦,“夫人不嫌弃就好。”
祝卿若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
就算避过了这一次又能如何?小皇帝还有千百种方法对付她,逃避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不如利用前世的记忆斗上一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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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宫女领着她往偏僻的地方去,路越走越荒芜,枯黄的草木缀在两边,很难想象宫里竟还有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