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毕竟旁人再可惜也没有自己的项上人头可惜,还是办差要紧。
冯信忠一听这话顿时为之振奋,再顾不上感叹,连忙作一副洗耳恭听状,旁边儿的小宦官也慌里慌张地急忙铺纸,就准备着记录了。
集云刚要开言,忽然咂了咂嘴,似是支撑不住,忽悠一下扑倒在地,拖着长音道“人之将死,公公赏我一口烧肉吃吧让奴饱餐一顿,一定知无不言,公公想听什么,奴就交代什么。”
这丫头冯信忠眯了眯眼,顿觉牙痒痒。但集云前番的话一砸出来,他是彻底信了的,一心一意地就觉着集云这次绝对是真的准备招了。所以嘛,人之将死,倒也不吝施舍一顿饱饭,随即换上一脸慈祥的笑,满口道“自然、自然,这值什么就是龙髓凤脑麒麟肉,老冯也得给姑娘寻来。”
集云无赖地笑笑,“那便无福消受了,只要肥滋滋的大肉一碗,再烫一壶好黄酒,这些日子没别的,就想这一口。”
冯太监自然一一应下,转头就命人去筹备,让立刻备来。
立刻就有人领命而去了。
然而
这可是翻了天的大事,这十日以来,宫里人人都盯着宫正司里的集云,一点风吹草动都是轩然大波。满宫里从上到下蛇有蛇道、鼠有鼠道,这里一有动静,自然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紧着探听没多久,集云即将招供的消息就已在暗中传遍了六宫了
酒肉送来,还是那两个成天把集云拎来拎去的小宦官,这回上前来却是轻手轻脚地殷勤搀扶起了她,扶至了案前。
唉。
可见,冯太监虽然表面上一副“大拿”的模样,倒也并不是全知全能。
要知道,近十日未见荤腥的人,偶尔才能混上半碗米汤,且心肝脾胃肾,一腔子的五脏六腑一虚到底,这样的底子,怎么能一上来就又酒又肉的呢
这种时候,山珍海味反成了催命符了。
果然,集云吃了没有三口半,就腹内绞痛起来,她只强忍着,又赶紧囫囵硬塞了两口,才“哎呦”一声,满地打滚儿起来。
一开始,冯太监还以为她在装模作样,大感上当受骗,以为集云耍花招愚弄她,想要装病糊弄过去,气得上去对着集云就跺了几脚,一点儿力气都没留,还有一下踢到了脑袋让本就状况糟糕的集云雪上加霜。
可他再耍狠也没有用,集云的这出苦肉计,是实打实的苦,他踢得再过瘾,也没有胃痛要命,集云抱着肚子不闪不避,很快就撑在地上呕吐起来。
冯太监嫌脏,这才收脚退到一边。
渐渐地,倒也瞧出不对来了,集云吐完了肚子里头少得可怜的东西,也还是一阵一阵干呕,浑身的伤口也崩裂渗血,滚得一身狼狈,简直瞧不出是个人来。
观其情状,实在是触目惊心,料想假装应该是装不出来,做不到这种程度的。冯太监一时倒也没有把握她是搞鬼还是真的突发意外但不管是什么,这么干看着可不是办法。
苦心审问这么久,最后一顿酒肉把人吃死了
冯太监自己都觉得说不通。
若真放任到那一步,那后脚他冯信忠就也可以在圣上面前一头碰死了,还省得折腾问罪,轮一遍这集云受过的苦了。
无法儿,只得暗骂了一声,任劳任怨地忙命请医官,两个悲催的小宦官也听令捏着鼻子,把已经不省人事的集云扔回了她的牢房,预备着明日再审。
也可能是明日收尸他娘的,这叫什么事呢
集云再醒过来,是被一股直冲天灵盖的苦味给熏醒的
然而这其实倒算是好事,药味盖过了牢房里的酸臭气味,因此睁开眼后看到蹲在墙角煎药的太医,集云深吸一口气,跟个变态似的露出了心旷神怡的表情,又是爬又是拱的,饱含感激之情的凑到了铁栏边,哑着嗓子搭讪道“大人,可是来为集云诊治”
再客气都是应该的。
集云本是带罪之身,按说便是被打得缓不过来了,顶多叫来个司药女官来给她瞧瞧,灌两副猛药把命吊住罢了,更多的是自己硬捱。
这次怕是吓住了冯太监,竟请了位太医来,直让集云受宠若惊
然而,那蹲在药锅前的人一开口,集云立刻就不再这么想了
此人慢悠悠站起身来,一边掸着衣服上的褶子,一边笑嘻嘻道“哪里哪里,王诚是来取姑姑性命的。”
集云浑身一僵,顿生警惕,友好的笑亦凝在脸上,脑子飞速地转动起来。
好在,自己一旦动作,可能引来荣妃或者任何一路人痛下杀手的情况,集云事先并非不曾预想,已自有预备下的应对之法。
因而答话尚算镇定,收了殷切表情,尝试打探道“你是谁派你来的”
那名叫王诚的太医抄着手,一副地痞闲汉的做派,撇撇嘴,“姑姑的话问得好奇怪,昔日既然将你我派至娘娘身边,咱们自然只有娘娘这一个主子,便连殿下也都靠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