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从何种角度来说,陈好似乎都挺无辜的,但是在场没有人能顾及他的无辜了。 不过,湛兮却还是发现了陈好抬起手臂、落下衣袖时,他双臂上那狰狞的痕迹。 那块状的、深深浅浅的、乱七八糟的肤色,似乎是上面的肉,曾经被整整齐齐地割了一块又一块。 因为收割的时间不一致,恢复的时间不同,恢复的效果也不同,所以他的皮肤颜色各异不说,乍一看,这皮肤就像是遍布四四方方的补丁似的,好几处,还是补丁打补丁。 湛兮一看就大概明白,陈好那十几年是怎么给这“腐肉金骨”当肥料的了。 只怕是利用他药人的血肉培育“腐肉金骨”第一阶段,而后在进入第二阶段之前,就把他连皮带肉直接剜走“腐肉金骨”,移植到新鲜的死尸上。 和曾经湛兮看见过的网络活(阎)菩(王)萨似的,心地善良见不得动物死,都喜欢吃肉,所以决定想吃肉的时候就割猪猪一块肉,再给猪猪消毒包扎,让猪长好后,再继续割…… 湛兮收回了思绪,平静地问陈好:“你从前知道你师姐没死么?” 按照湛兮的猜想,如果是有知情不报的罪孽,陈好也不应当表现得如此理直气壮才对。而如果陈好有错的话,唯有知情不报这一个道德层面的错误了。 陈好咳嗽了几声,粗鲁地擦了擦嘴角的血,冷漠地说:“不知道!” 果然是不知道。 “我以为只有我自己活下来了,她或许也是这样以为的,”说着,陈好就露出了冷笑,“如果昨天夜里我乘坐的不是都护府的马车,她怕惹事上身,应该在见我的第一眼就会杀了我。” 湛兮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还得多谢你今日如此出力。” 论迹不论心,哪怕陈好是被他逼得不得不尽力,那他也是尽力了。 一句“多谢”,让陈好仓皇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有些无措地又低下头去。 小国舅若是对他恶声恶气,他尚且能应对。 但小国舅要是态度如此友好,他反而就不知所措了,好似手脚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摆放。 ****** 默默站着的樊月英沉痛地闭了闭眼,她打量过了,这一具还有腐肉,没有完全被金色的苔藓覆盖的尸骨,确实就是罗信。 她在他的身上,看到了许多当年征战时,那些深入骨的痕迹。 樊月英为之痛苦的,是陈好说的,那种花,第一个阶段,喜欢的是活肉。 也就是说,那时候罗信还没咽气。 也就是说,樊月英环顾了一下四周,目之所及,满地的尸骨,他们都是活生生的时候被拖进了这里,然后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血肉被这恐怖的花嚼食、吞噬…… “我把阿信烧掉,那这可恶的花,是否会和他的骨灰融为一体?”樊月英问。 陈好喘了一口气:“不会,腐肉金骨喜阴喜凉,稍微热一点它就会死, 火一烧,它会直接化作烟气消失。” 樊月英退后了几步,显然是答应要将这尸体烧了。 ****** 那边的云生月已经根据湛兮的指示,找到了角落里,被随意丢弃的,堆成了一堆的——名牌。 每一个大雍朝的战士,都会有自己的名牌,上面写着他们的名字,和所属的军队。 蹲下来的时候,云生月居然有些腿软,他看着这堆积的名牌,眼瞳在不可置信地颤抖。 他甚至、他甚至还看见了好几个……熟悉的名字! 其实在他们进来之前,湛兮就已经打量过那堆名牌了。 都是各大军队里,算得上是明日之星那样的存在,好些人的名字,就连原身的记忆力都有。 还有一些人,还是门阀子弟。 这些人曾经何等意气风发?想必就是文人骚客笔下那荡气回肠的模样吧。 只不过,可惜的是,他们还没能彻底发光发亮,就湮灭了所有的光……在这个肮脏的、不见天日的洞穴中。 “我宁愿他当场毙命,被战马踏碎,也不要他竟死得如此悲哀窝囊啊!”那个安北的战士崩溃地大哭了起来。 云生月伸去拿名牌的手在颤抖,那双波光粼粼的狐狸眼中,如今盛满了泪水。 湛兮知道,那其中,该是有北庭战士的名字的,或许……还不少。 毕竟那狗东西的老巢,距离北庭最近。 湛兮原本还以为能犯下如此滔天大案之人,想必其身后必然是有什么依仗的吧? 但是现场并无任何沟通外界的痕迹不说,被这厮盗走的门阀子弟占比还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