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没有抬头去看米莉安——好吧，她们可以谈一谈，但不是现在。她现在不想说这件事，毕竟眼下得为明天的巴黎之行做准备。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仍然很生气，不太想跟她说话。 “……我能帮忙吗？”显然，即便没有目光接触，她的回答也让对方松了口气，但口吻中仍然带着紧张的试探。 这次，没得到回答，米莉安踌躇了一下，然后微微弯下腰，两只手支着稍微打弯的膝盖，慢慢靠了过来。不过，当她的马尾辫随着这个动作从肩膀上滑下来时，她没像往常一样，把它抓住后迅速甩到背后去，而是揪住发梢，开始用手指绕着圈玩弄起来，越来越用力，都没注意到正在把辫子越扯越松。 帕萨莉依旧没有抬起脸，仍然低着头，没有回答，而是试图将防护罩设计的羊皮纸卷好，塞进硬质收纳盒里。但她感受到了米莉安的靠近和语气中的小心翼翼，心底不由自主冒出了一股清凉又温润的东西。这东西盘绕着，裹住了燃烧的愤懑，让她冷静了不少，可也陷入了矛盾中。 一方面，她想任性又赌气地冲对方发脾气，质问“你是不是忘记了自己曾经说过的话?我们还是不是朋友? 为什么不回我的礼物，还送吼叫信?”；另一方面，她既紧张又喜悦，或许还有点委屈，仿佛有个声音在劝她，快点借机跟对方和好如初——她得承认，她很想念米莉安，想念她们在一起的时光。 帕萨莉一时拿不定主意，只好继续沉默下去，而米莉安此时吸了口气，再次开口，声音越发低了，还微微颤抖起来，听上去又扁又压抑:“……圣诞节的时候，对不起。还有阿尔法德的事，我很抱歉，这不是你的错，跟你没有关系，我不该胡乱发火。” 帕萨莉咬住了嘴唇，感到胸口中的水火交战已经分出了胜负，现在，她的胸腔被清润的东西填得满满当当，没有什么再能灼烧得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可她还是觉得好像一口吞下了撒着过量胡椒粉的牛排，眼眶和鼻子变得又酸又热。深呼吸了好几下后，她抹了一下眼睛，终于抬起头来，看向自己的朋友，扁了扁嘴问:“我的圣诞礼物呢？” 米莉安愣了一下，然后噗嗤一声笑了，与此同时，眼泪不断从她湛蓝的眼睛里淌出来，挂过脸庞，流到下巴上。她的眼睛和鼻子都红彤彤的。 帕萨莉也忍不住笑了，眼泪也掉了下来，但还是装作很凶地又问了一次。 米莉安抽了抽鼻子，用袖子狠狠擦了擦脸，耸了下肩说：“我给你买了个很棒的东西。” 说着，她迅速站起来，不顾腿因为蹲得时间有点长而麻得压根伸不直，就一路发软、跌跌撞撞地跑到床头柜跟前，拉开柜门，从里面搬出一个相当大、包裹着深蓝色礼物纸的包裹。 帕萨莉擦了擦眼泪，拆开了这个礼物，发现竟然是一个深蓝色的小型绒面手提箱。 “其实我早在放假前就定好了，我记得你说过，今年巴黎的交流会是在1月初举办，是吗？但我当时离校的时候气昏了头，一直到家都……等反应过来，那封信已经寄出去了。我觉得，得跟你当面说，再把礼物给你……在杂志上看到它时，我就想，这个肯定跟你的礼服很相配。” “……谢谢”，帕萨莉感到胸口那团温润清凉的东西正在变得越来越热，让她有种晕乎乎的感觉，好像喝下了锅里刚热好的巧克力——她抚摸着箱子，又掉下眼泪来，边擦边低声地喃喃回答，“你送的正是时候，这次正赶上用。” “那就好，”米莉安一直注意打量她的表情，见状彻底放松了下来，亲亲热热地伸手挽住了她，晃了她的手臂一下，好像安慰，也好像再次道歉，继而好奇地问，“你们什么时候动身?” “明天就要走了，”帕萨莉回答，吞咽了一下口水，努力赶走哽咽，觉得有点难为情。 米莉安瞪大了眼睛，愣了一秒后，感叹“幸好赶上了”，并恍然大悟般又拍了下大腿“难怪你刚才一直在收拾东西，我还觉得奇怪呢，记得你今年是留校过节”。 “明天什么时候走?” “吃过早饭就动身。” “那我们得快点了，我帮你一起收拾吧，你要带什么东西?到时候直接穿上礼服走吗？” 帕萨莉把要带什么东西告诉了她，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说明天得提前把衣服换好，因为算上旅途所花的时间，到巴黎可能就接近傍晚了1，正赶上晚宴和舞会，而到场时才换衣服会显得很失礼。 米莉安一听“晚宴”和“舞会”，立刻兴奋起来，咬住了嘴，拼命忍住笑，用胳膊肘捅了她一下，低声问：“那么，到时候你要跟‘T’跳舞吗？” 帕萨莉马上瞪了她一眼，“我们可以不跳舞，只说话”，接着又佯装生气地问：“你到底要不要帮我收拾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