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的很多年里, 林镇百姓恐怕都忘不了这一天,穿着一身青色长袍的夏家少爷,拄着拐杖体力不支站在范家药铺前, 夏家的所有仆人,男女老少齐上阵,将药铺砸了个稀巴烂。
过瘾。
真过瘾。
范大夫仗着自己医术好,在林镇的地位独一无二,行事特别倨傲, 每次出诊要价很贵,药费也高到普通人家根本承担不起的程度。
家里有人生病了,实在看不起病, 买不起药,只好偷偷跑到药铺后面,将学徒们倒掉不用的药渣捡回去,用水煎一煎,喂病人喝下。
虽然药渣未必对症,但至少是个心理安慰。
穷人家日子过得艰难, 能吃饱饭尚且不容易, 何况吃药。
一开始,大家偷偷做这种事,但时间一长, 难免被范大夫和药铺学徒发现。
心高气傲的范大夫很是恼怒,在他看来, 哪怕药渣倒掉不用, 也是属于他范家,怎么能被那些穷鬼捡回去洗洗再用,虽说影响不到药铺的生意, 可他想想都觉得膈应。
于是某天清晨,当几个病人家属守在药铺后门,眼巴巴等着学徒出来倒药渣,好捡回去给亲人治病时,那两个学徒当着他们的面把药渣倒进了粪桶里。
他们盛气凌人望着这些病人家属,鼻孔朝天道“师父说了,天下没有白吃的药,想白捡药渣回去吃,行啊,那你们就连粪一起吃吧。”
其他家属当然不愿让亲人吃含有粪的药渣,扭头就走,唯独一个年迈的老婆子和一个七八岁的女孩留下了。
老婆子和丈夫相依为命大半辈子,如今丈夫生了病,每天躺在床上嚷嚷着难受,她于心不忍,能拿回去一点药渣也好,哪怕是含有粪的药渣呢,毕竟他们夫妻俩从年少时就吃了很多苦,遇上灾年,观音土吃过,牛溺喝过,并不太在乎脏不脏的。
小女孩是为了救自己的哥哥,哥哥为了护着她,不让嗜赌如命输红了眼的父亲卖掉她,挨了不少打,邻居大娘说如果能捡些药渣回去,熬一熬给哥哥喝,哥哥的伤一定能很快痊愈。
她们两人顾不得脏,将粪桶里的药渣挑了挑,捞出来。
各自留下两文钱算买药渣的费用,正要离开,却挨了两个学徒一通打,边打边骂,骂她们够贱,连粪桶里的药渣都要吃。
老婆子和小女孩蜷缩在地上,牢牢护着怀里的药渣,任由拳脚雨点般落在自己身上。
她们没有流泪,毕竟生活够苦了,眼泪早就流干了。
挨过打后她们跌跌撞撞回家熬药,给丈夫和哥哥喝,本以为药会见效,不料当晚两人喝下药不久,一阵钻心的疼痛后,就停止了呼吸。
灯火通明的药铺里,两个学徒边喝酒吃肉边聊天“还是师父的办法好,给那药渣里加点料,死几个人后,看谁还敢去捡药渣”
他们并不怕在药渣里动的手脚被人发现,毕竟连粪桶里的药渣都要捡的,肯定是最低贱之人,这种人死几个,谁会在乎呢。
后来此事传扬出去,人们暗骂范大夫心狠,却再也不敢去药铺后面捡药渣了。
范家药铺后门处,成了无人敢靠近的区域。
范大夫活了大半辈子,一直高高在上,恐怕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一天自己的铺子会被夏少爷给砸了。
他抖着胡子,浑身发颤望着自己的宝贝药铺瞬间变得残破不堪,却敢怒不敢言来到言诉面前,忍气吞声道“不知老夫哪里得罪了夏少爷,竟让夏少爷大动干戈,砸了我吃饭的铺子”
他没听到刚刚富贵喊的话,面对夏翊时心里有点发虚,因为和韩太太是旧相识,这些年替她做过不少恶事,特别是针对夏家的。
言诉吹了风,病情更严重了,浑身无力,半躺在软轿上歇息,听见范大夫的话,抬起眼皮斜了他一眼“富贵,你再告诉他一遍。”
富贵领命,朝言诉拱了拱手,然后把刚刚指控范大夫开错药的话重复了一遍。
“范大夫,药方和药包、药渣都带来了,我家少爷略懂医理,你要是不服,那咱就当着大家伙的面,把药材一味一味对一遍,看我家少爷到底有没有诬陷你”
“咳咳”
又是一通撕心裂肺的咳嗽,富贵立刻满脸担忧上前扶着少爷,然后怒视范大夫“我家少爷原本只是偶感风寒,病得很轻,自从吃了你的药,越来越严重,你这个害人精,到底为什么要谋害我家少爷”
铁证如山,范大夫想要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
“我我没有”他满脸恐惧跌倒在地,喃喃自语,想到夏家的势力,越来越害怕。
众人一看他这副表情,哪还猜不到他确实故意给夏少爷开错药,想害人家。
“呸,夏少爷多好的人,扶危济困,我家亲戚在夏家铺子当伙计,去年家里人生病了,夏少爷知道后命人给送了钱。”
“夏家家风和善,夏少爷和夏太太从来不打骂下人,给的赏钱还高,范大夫连